两代情

今年八月，《两代情》终于发行了OST CD，和电影的意大利元素一样，片中的音乐以意大利作曲家Carlo Rustichell创作于电影之前的主旋律《Senza Fine》为基调，万变不离其宗，这首旋律并不是专门为《两代情》所创，早在罗伯特．阿尔德里奇的经典电影《凤凰劫》中就出现过该旋律。Carlo Rustichell生于1916年，自1939年创作电影配乐直至1991年。其作品包括皮亚托．杰米的《意大利式离婚》、马里欧．巴瓦的《杀戮宝贝》、贝尔纳多．贝托鲁奇的《死神》、马里欧．莫尼塞利的《组织者》、皮耶．帕罗．帕索里尼的《乞丐》及中国观众非常熟悉的《意大利人在俄罗斯的奇遇》等。 不过在我看来《Senza Fine》依然是他最经典的作品，该旋律后来也曾出现过填词版，迪恩．马丁、佩吉．李、小野丽莎都演唱过，现代的观众如果看过《幽灵船》应该会记得片中那个女鬼红伶演唱的版本，实际上那个版本是由配乐大师亨利．曼奇尼之女莫妮卡．曼奇尼配唱。如果没记错的话，电影《没有我的日子》（My Life Without Me）也出现过这首歌曲。 这首主旋律始终贯穿影片始末，悦耳、动人，非常具有意大利的浪漫气息。《A Tribute to them-dinner》（向他们致敬的晚宴）伴随着“Senza Fine”的旋律，出现在影片中那段迷人的晚宴一幕，以双关的手法交代了父辈和子辈的双重时空，晚宴中出现的《月光女神》更是将这种氛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强调了他们富有激情的欲望升华，立刻让我沉浸在了伊斯基亚岛酌着托斯卡纳酒的那种惬意生活。 其他几首绿叶旋律也很动听，包括《Cha-cha-cha》（恰恰恰）那种欢快的节奏；《Willie & Kate》（威利和凯特）与《Wendell & Pamela》（温德姆和帕梅拉）的“Senza Fine”基调不同，它抛弃了主旋律，而是专属于父辈的独特韵律，以口琴和弦乐演奏，忧郁、深沉、伤感，透过子辈的生活重现父辈的爱情经历；《布鲁诺主题》（Bruno's Theme）虽然只有三十秒却短小精悍，将那名鬼鬼祟祟的侍者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不失意大利风格，和紧接着的《The Sicilian Waitress》（西西里岛的女服务员）紧密相联，这个女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她和布鲁诺的感情纠葛也属于一场悲剧，该曲在进行到一分半的时候大概有20秒钟的低沉直线，紧接着转入非常起伏的悲剧中。 整部原声弦乐演奏非常出色，韵律优美，强烈推荐！

意大利是个美丽、浪漫，令人向往的国家，美国电影人也在意大利拍摄了许许多多的经典爱情片，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罗马假日》外，还有《喷泉里的三枚硬币》、《那不勒斯之恋》、《我心属于你》等影片。这种影片更像是旅游风光片，《两代情》里有意大利的美食、音乐和景致（海、渔船、教堂和活泼有趣的街道）。就连意大利的停尸间都拍得格外美丽。 《两代情》和一般意义上的这种爱情片略为不同，它更有意大利式喜剧片的色彩（维托里奥.德.西卡式喜剧）。比利.怀德很好地将自己所掌握的传统美式喜剧与意大利式喜剧相结合。怀德之前也曾在法国拍摄过两部爱情片，爱情喜剧《黄昏之恋》和爱情闹剧《花街神女》，这次他去掉了荒诞的情节，以写实的手法和高雅的黑色幽默来诠释这个带有悲伤色彩的故事。 《两代情》的片名原名“Avanti”（阿凡提）是意大利语，意为“前进”，这是温德姆在船上第二次见帕梅拉时，帕梅拉练习意大利语时说的。片中后来也多次出现，敲门时回答“Avanti”意为“请进”；温德姆想要吻帕梅拉，帕梅拉说“Avanti”意为“继续”。用在片名意思应该是指：“延续”（延续上一代的爱情，片尾处，新一代的爱情将也将延续）。 意大利是个浪漫至上的过度，“偷情”就和他们四小时的午餐制度一样司空见惯（酒店经理的弟弟和法官同为一个情妇；验尸官认识当地所有的寡妇…）。克莱夫.雷维尔扮演的酒店经理，很好地代表了意大利的爱情观念，意大利人爱情至上的态度在他这里得到了体现。他为了隐藏“威利和凯特”以及“温德姆和帕梅拉”的地下情使出了浑身解数，这实际上也是他对于恋人的尊重。电影的主题似乎有点儿赞扬不忠的道德态度，但抛去“不忠”来看实质，父辈的“威利和凯特”及子辈的“温德姆和帕梅拉”都是在意大利这种特有的情调下滋生的爱情。男主人公通过了和父辈一样的经历，体验到这是一场美丽的爱情而非肮脏的偷情，从而也在立场上屈服，和帕梅拉一起使“掉包计”让“威利和凯特”在意大利下葬。 “意大利，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种情感”这是女主角的一句台词，寓意深刻。可以看得出，美国和意大利两国对于爱情、生活的观念、态度都迥然不同：美国人是如何利用生活，意大利人是如何享受生活。温德姆初到意大利，就以各种方式阐述了这个老派的美国人和意大利文化的格格不入，对意式官僚主义和漫长的四小时的午餐时间制度表示强烈不满，还有难以下咽的咖啡都让他极不适应。但是他通过几天的意大利生活后，他逐渐开始适应。并且也将他快节奏、傲慢的工作态度转而变为慢条斯理的生活态度。 同时，男女主人公对待爱情和生活的观念、态度也是截然不同：温德姆是传统保守的美国人，他对待婚姻、事业都是一丝不苟，所以父亲的不忠让儿子对父亲的美好形象荡然无存了；帕梅拉则不同，她在一开始就对母亲表现出了崇敬和赞美，她在酒店也一直在体验母亲式的生活方式，她骨子里就倾向于学习她母亲。 导演在处理帕梅拉感情变化时用了很有意思的现象：她的幸福和节食欲望成正比 — 一开始她是个沉闷消极的节食主义者，她对自己的身材很不满意；后来她和男主角相爱后，她不顾身材拼命吃东西。（注：原本身材娇小的女演员朱丽叶特.米路斯在6个星期内增肥25磅，以充分扮演好这个角色。） 影片结尾处： 女：我们下次见面我肯定会比现在瘦。 男：你要是减了一磅，哪怕是一磅，我们的关系就完了。 （这和温德姆一开始称她“大屁股的胖妞”截然不同了，他希望帕梅拉做真实的自己，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同时更是因为爱她，不会去计较她的胖瘦。就像帕梅拉的母亲凯特不想让他父亲知道自己收入卑微一样，因为她爱他） 张婉婷导演的《玻璃之城》明显就是借鉴的这部影片，不同的是《玻璃之城》是将两代人的爱情时空交错，平行穿插来表现。而《两代情》的高明之处在于它用一代人的故事就足以交待两代人的经历。相同的酒、相同的桌子、相同的座位位置、相同的音乐、 以及被女主角称为“像两只美丽的小海豹”一样一起赤身裸体趴在岩石上晒太阳。 比利怀德式幽默： 开场，杰克莱蒙乘坐一家小型飞机降落在机场，然后去赶乘大型客机。 验尸官出场时间虽然不多，但却有精彩的表演。他那快节奏的机械化办事效率和意大利那种慢吞吞的生活节奏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男主角看到父亲衣橱里那些花里胡哨的 衣服时，侍应生告诉他其实他父亲有一件传统的正装，不过现在正穿着呢。 有一位90岁高龄坐轮椅的老人被两名身材高挑的年轻护士看护，后来我们发现老人腿脚一点儿事没有，能跳舞还能和女护士玩后背游戏。 比利怀德有一处很经典的幽默设计：因为葡萄园被破坏前来讹诈的意大利小塔托，见到了同是意大利人的酒店经理，说“我们用英语交流吧”。酒店经理问他为什么，他回答：“我不想让其他人（酒店周围的人）听懂。” （实际上比利怀德是想让观众听懂） 怀德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到刘别谦电影的影响，《你逃我也逃》开场就用了相同的处理手法。 巧妙的结局： 比利.怀德电影的结局常常具有很黑色幽默和意料之外的妙处。《两代情》中，男女主角使了一个调包计，让“威利和凯特”葬在了意大利，而威利的棺材里躺着的是曾偷渡美国被移民局遣送的侍应生布鲁诺，如此安排不仅圆了布鲁诺的“美国梦”，也让“威利和凯特”的爱情在意 大利的土地上得以延续，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父母心中曾经最美丽的约定。男女主角也相约以后每年7月15日至8月15日之间都会在此相聚。 总体而言，影片的色调是灰暗的，葬礼、收尸，但比利怀德却用极为高雅的黑色幽默适当地均衡。他的喜剧仍然使得影片显得庄重。这个度太难掌握了，但怀德做到了，而且是做到了极致！

Billy Wilder的劇本講究環環相扣，這事兒許多人都知道。但看了《兩代情》後，卻發現不是那麼回事——整個故事由若干幾乎獨立的事件組成，目的只是為了促成主人公Jack Lemmon與Juliet Mills的愛情線。 比如一開場飛機上的換衣服，一方面營造了一種Billy式的趣味，一方面揭曉了人物的”引發事件“（葬禮），但更重要的揭示了Jack Lemmon這個人的觀念：葬禮就應該莊重（陳規），即便他與父親的關係根本沒有那麼融洽（他一心只想趕時間把葬禮弄完），也為他後來與Juliet Mills關於兩方父母是否要葬在一起的爭吵埋下了誘因。 按Billy過往劇本的路子，開場這個事件一般會引發一些後續動作，待電影進行到中半段會呼應回來這個開頭，產生一種”蝴蝶效應“式的緊扣。好比《公寓春光》，開場Jack Lemmon遇到的每個人（房東，鄰居，老闆），都在電影中後段一直出現從而推動事件發展。但在這部戲中，這個飛機上的開場基本是個獨立事件，除了上段闡述的功能之外，後面就消失了，那位飛機上換衣服的老先生也沒有再出現過。 其實仔細一想，之所以有若干獨立事件，因為這部戲完完全全就是一部公路電影。電影以一段旅程開場，片頭credit出現在天空一片白雲之間，更拍了不少起落飛機輪子的特寫。電影中極盡展示意大利風味，其中有一場戲最昭然若揭，Juliet Mills坐馬車在酒店周邊遊玩，鏡頭所到之處，展示了當地生活的種種風情，包括起居，休閒，有婦人在街頭餵奶，更有一堆修女去戲院看於1970年上映的《Love Story》……Juliet Mills一路欣賞着意大利開放飽滿的民風，臉上似有所悟。這是典型公路片中”環境改變人“的手法，Juliet Mills其實在這旅程中學會了放開心境（她總為自己的體重煩惱），也更堅定了與Jack Lemmon的關係。 整個故事主線實則不過是講Jack Lemmon與Juliet Mills的關係變化，也是傳統”歡喜冤家“式從冤家變情侶的俗套，但特別之處就是Billy用公路電影的方式，將許多富地域色彩的小故事放置其中，比如一開始Jack Lemmon能夠和Juliet Mills扮各自父母約會，就是因為他懷疑Mills偷走了父親的屍體，想騙她說出藏匿地點而已。當他得知屍體其實是被土著torrato家族盜走後，電影就用一大堆篇幅展示了這個土著意大利家族的諧趣群像；另一個事件是嚮往美國的酒店招待員勒索Jack Lemmon，最後變成一個獨立的復仇謀殺案件，整段戲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女主人公Mills進入Jack Lemmon的房間（因謀殺現場是她的房間，為避免她被警察懷疑，將她的行李搬到了Jack房間），而她誤解是Jack Lemmon主動示好，並與其展開了一串有趣的愛情對話。除此之外，torrato家族懷疑美金貶值，堅決不答應Jack用美金支票來做贖款；而酒店男侍應卻無比嚮往美國，就連美方驅逐他出境也被他形容得美妙無比。這兩種對待美國的態度的對比，也實在饒有趣味。 回到公路片來說，雖然這部電影的結局只是兩人確認了一段情侶關係，和普通公路電影中”成長“的命題並無相關，但其實在這”一路上“，兩個人都各自都有了變化。Jack Lemmon原來並不瞭解父親，在這個旅程和愛情關係中學會了理解與寬容，他最後答應讓雙方父母合葬在一起；而Mills一直為自己的體重問題感到抑鬱，但Jack卻告訴她堅持做自己，因為這就是Jack喜歡的她——這是Mills在這段愛情關係中獲得的最大的”成長“。 其實乍看起來，Billy的這部戲其實有些Woody Allen的影子，皆因那種獨立事件造成的一些”瑣碎感“，及拍攝異國情調時強調的”當地性“，當然還有他倆的電影都擁有不少連珠炮般的對白。在Billy的電影中，《兩代情》都算特別，尤其在70年代中，Billy已經在嘗試一些新電影的手法，只不過最後證明了他其實並未適應，也註定要落寞告別這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