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美梦成真,噩梦潜回,有时竟在一刻之间
1950年。派拉蒙审片室。来自好莱坞各大制片厂的明星与大亨们齐聚一堂。投射在银幕上的是即将上映的派拉蒙新片《日落大道》。拍摄此片的导演比利•怀尔德(Billy Wilder)经过《双重赔偿》与《失去的周末》这两部黑色电影经典之作的锤炼之后,正在向美国社会、乃至好莱坞最黑暗的角落伸出他敏感的镜头,此刻,他在审片室内焦急地等待着;对于他来说,《日落大道》是他在愤世嫉俗与黑色幽默的影像之路上迈出的最大胆的一步,也许,这一步迈得太远了,以至于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作为投资方的派拉蒙,都无法预测到这部电影所能得到的评价。
影片结束,灯光亮起。从座位上首先站起的是米高梅总裁L. B. Mayer。虽然同为犹太人,但这位德高势重的大人物可没有给怀尔德留一丁点情面。透过他的玻璃眼镜,Mayer怒气冲天:“我们必须向怀尔德施以鞭刑!我们必须把他赶出这个城市!他玷污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养育了他,他却以这种方式报答它!”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能够想象,对于L. B. Mayer来说,《日落大道》对他和他所象征的那一切造成了怎样中伤和诋毁;同样无法预测的是这起争执的戏剧性结局:仅仅一年之后,L. B. Mayer被迫下台,这个在好莱坞默片时代制造了无数经典的制片人终于被时代所淘汰了。《日落大道》一语成谶。一个时代逝去了,《日落大道》成为这个时代最为悲鸣、也最为讽刺的一首挽歌。这是怀尔德对他爱之越深、恨之越切的梦工厂的一个特写,也许,镜头靠得太近,一切都过于真实,再过完美的梦幻都无奈显示出它粗陋现实的阴暗面。
日落大道,坠星之地
日落大道是洛杉矶最为著名的一条街道。它东至银湖(Silverlake),西达太平洋,是天使之城中最为美丽的景观。1911年,好莱坞首个制片厂在这里成立,而随着工资和利润的极速增长,日落大道在20年代转眼之间演变成大明星的豪华住宅区。在电影《日落大道》中,女主角、默片明星Norma Desmond便住在这条大街一幢阴森恐怖的别墅中。饰演Desmond一角的是曾经在好莱坞默片时代风华绝代的美人儿Gloria Swanson;在她风靡一时的时候,她也曾经在日落大道落过脚。和影片中的Desmond一样,她曾经集千百宠爱于一身,每周所收到的影迷来信便数以万计。可是,当青春逝去,人老珠黄,聪明的Swanson选择激流勇退,在纽约开始她新的事业时,影片中的Desmond却仍然固执地守候着她对电影的痴迷。世界早已将她遗忘,可她仍然期望有一天,她能饰演《莎乐美》中那位凄美的公主。
《日落大道》另外一位男主角则是剧作家Joe Gillis。或许,他是一位更加悲剧的人物。相对于曾经辉煌的Desmond,Joe甚至连片刻的闪耀都不曾拥有。这位才气平庸的年轻人在事业的开端便遇到了阻遏。没有人为他的故事买单,他甚至连房租都付不起。无奈之间,巧合之中,他成为了Desmond的小白脸,日日依靠贩卖自己的青春和谎言过活。饰演Joe的是好莱坞男星William Holden。在《日落大道》开拍之前,他正在经历和片中人物相似的经历:他唯一为人所熟知的是他的处女作《黄金男孩》,而那已经是在11年前了;而谁又会去铭记一个11年前的角色呢?好莱坞是一个令人遗忘的地方,这种遗忘有点残酷,却也是整个电影资本工业不断向前发展的不二法则。不过,《日落大道》却向镜头对准了这两位被遗忘的人,并请来两位被人所遗忘的演员,真真假假地把一段好莱坞轶事编织地丝丝入扣,从而铸就了影片本身的不朽。
“我现在仍是大明星!只是银幕变小了!”
时至今日,当观众已经习惯观看彩色有声电影,当演员们已经习惯用“方法论演技”从姿态、声调、神情等各个方面不断以现实主义的方式揣摩人物性格时,我们已经很难想象“有声革命”对整个电影业所带来的冲击。虽然我们无法全方位地回顾这次革命所带来的影响,观看《日落大道》仍然可以让我们欣赏到默片所残留的那丝遗韵,以及从无声到有声这一巨变所带来的镇痛。
Norma Desmond就是默片时代的象征。她用浓妆艳抹来修饰自己的脸部,用金银珠宝来闪耀黑暗的银幕;她举手投足都以一种夸张的神情和动作表达自己的情感,而这,正是默片时代演员传达人物情感的唯一方式。对她而言,对话永远是多余的,电影永远大于生活,当特写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她必须以一种戏剧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当Gloria Swanson饰演这个人物时,她甚至不需要重新学习50年代以来如火如荼的方法派演技,她只需演回那些她曾经饰演的人物。只是,当怀尔德让William Holden这个方法派血统的演员与之搭配时,他们之间剧烈的反差形成了恐怖哥特的效果:在黑暗的放映室中,他们观看着Desmond曾经主演的默片,曾经的她妩媚妖娆,可转瞬之间,虽然以同样的方式表演着,可从几十年前的银幕到现在的现实,浓重的粉底已经掩盖不住她眼角的皱纹,苍老僵硬的手透过黑暗伸入布满尘埃的投射灯光;电影总在塑造着不朽的传奇,但不朽的代价就是把岁月的痕迹封锁在遗忘的角落,无奈,Desmond并不想把自己冰封在阴森的别墅中,做一具被掏空的僵尸,拉皮、修毛、做头,她企图用现代技术来烫平时间的烙印,银幕与现实渐行渐远,可她仍然拒绝现实,她永远活在电影之中,妄图用胶片来冻结已逝的青春与辉煌。
《日落大道》并不粉饰现实,虽然是一部虚构作品,但每一丝虚构都来源于真实的银幕艳史。在放映室中不断滚动的默片并非怀尔德之后的戏仿之作,而是由Gloria Swanson主演的默片《Queen Kelly》。这部默片巨制的导演便是曾经在好莱坞叱诧风云的大导演Erich von Stroheim。这位与Cecil B. De Mille、Josef von Sternberg齐名的默片导演曾经一手把Gloria Swanson推到了好莱坞名利场的顶端,并与之坠入爱河。在《日落大道》中,Erich von Stroheim饰演Desmond的管家Max,而其后,我们又得知,这个人物曾经就是一个导演,他捧红了Desmond,并与之结婚,当他们双双被电影工业淘汰之后,当Desmond陷入疯癫的边缘,只剩下Max一人孤守在Desmond的身边,写作着一份份莫须有的影迷信件,弥补着Desmond破碎的电影梦。饶有趣味的是,正是出现在《日落大道》中的《Queen Kelly》毁灭了真实生活中Swanson与Stroheim的明星梦。当年,处于事业顶端的Stroheim想利用此片把他与Swanson的艺术成就推至新的高度,可无奈美国的观众并不买账,过大的野心使《Queen Kelly》席卷了巨大的资金投入,而随之而来的失败则把他们俩推向了万劫不复的边界。虚构是现实讽刺的注脚。
Desmond与Max的悲剧并不是Swanson与Stroheim两人所独有的,它属于好莱坞整整一代人。在Desmond的居所中,我们发现几个曾经如此熟悉、现在却已苍老到狰狞的面容,Buster Keaton,Anna Q. Nilsson、H. B. Warner,他们每个人都是默片时代中不可磨灭的巨星,而如今只能在布满尘埃的空洞居所中打着桥牌渡过余生。在影片中,Joe称他们为“蜡像”,这些更加应该摆设于蜡像馆的人物似乎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部1950年的电影中,他们的优雅、他们的谈笑、他们的举手投足,他们仿佛如幽灵般侵入这部有声片,我们从来没有听他们说过一句话,而现在,当声音从他们的口腔中传出,那仿佛都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那个已经死去、现在却被招魂的时代。
Desmond坐着她的老式轿车,来到久违了的派拉蒙制片厂大门。除了一位老看守,已经没有人认识她。可是对她来说,“没有我,就没有派拉蒙。”正如在《日落大道》的选角过程中,制片方强求Swanson做一次试演,可Swanson却拒绝道:“我为派拉蒙拍摄了20部电影。为什么他们还要求我面试呢?”无论是Desmond还是Swanson,她们都“曾经是大明星”,可对她们自己而言,“我现在仍是大明星!只是银幕变小了!”镜头已经容不下她们脸部的特写,制片厂需要的只是她们老式的豪华轿车。她们的服饰、她们的别墅装点、她们的生活习惯,早已成为时代剧所追溯和怀想的片段,却需要以不断的压抑来作为代价,而非像《日落大道》这般把封尘的历史触目惊心地呈现在50年代的加州阳光中。
好莱坞式黑色电影
无容置疑,怀尔德是经典好莱坞时代最伟大的导演之一。但过于更多的评论家来说,怀尔德却不是希区柯克,当希区柯克教会我们如何用影像来讲故事时,怀尔德却仍然是一个重对话、轻影像的剧作家。的确,无论是《日落大道》还是怀尔德的其他电影,都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最为经典的台词,但这并不说明怀尔德并非一个影像大师。怀尔德是确立黑色电影影像风格的导演之一,而《日落大道》则是他黑色电影系列中视觉风格最为张扬的一部。
影片由Joe的第一人称叙事开始,随即,我们便发现这位名为Joe的叙事者其实是一位躺在游泳池中的死尸。怀尔德想拍摄一个从泳池底部至下而上的镜头,可当时的摄像器材无法满足水下摄影的条件。于是,他在水底安置了一块玻璃,从水上用摄像机捕捉这块玻璃所反射的影像。这个镜头的结果甚至比真正的水下摄影还好,因为水面与镜子的双重反射制造了人物影像扭曲的感觉,这种不真实感一方面制造了如梦如幻的氛围,另一方面又略带恐怖,从而奠定了本片双重变奏的基调。
影片的结尾是电影史中最为经典的场景之一。在Desmond杀害Joe之后,各路小报记者与警察蜂拥而至,Desmond终于如愿以偿,再次成为摄像机的焦点。疯癫的她以为电影终于开拍,浓妆艳抹,缓缓步下别墅中那条哥特式的楼梯。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四周拍摄她,闪光灯中,她就是莎乐美,奢华到夸张的服饰与现代的简洁西装形成强烈的反差。怀尔德剪接到一个主观镜头,Desmond正在正面向我们走来,她说道:“我已准备好特写镜头了。”摄像机向前推进,Desmond默片式的表演似乎是恶魔的张牙舞爪,她昂起头,如此桀骜不驯,狰狞枯柴般的手伸向摄像机,仿佛在索要摄像机从她身上所摄取的所有岁月,镜头嘎然而止,《日落大道》停留在了最为恐怖、最为疯癫的那一刻:就在这一刻,现实与梦幻的分野终于在摄像机之前崩溃离析,作为梦工厂的好莱坞也终于在这一刻呈现出它真正的底色。
2 ) 日暮无归途
电影以路边堆满落叶的日落大道Sunset Blvd的景象开篇,直至镜头从路面往上转,接着便是话外音出现,同时一群警车响着警笛飞驶在日落大道上。
这时观众还不曾想到,这个话外音是尸体发出的声音。
或者对于不熟悉威廉·霍尔登的观众来说,大概直到电影最后才会发现这是死了的人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部七十年前的电影,从开头便营造了一种爱伦坡式的诡异气氛。这种倒叙的方式(导演也不是第一次用了)更是增加了整个故事的悬念,这具尸体为什么会漂浮在这个游泳池里?以及接下来究竟会有怎么样的故事展开。
01 气氛
整部影片表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
在诺玛·戴斯蒙那座外表破败内里却奢华的哥特风格的豪宅里,始终都充斥着诡异,黑暗与毫无人气,她本人的服饰以及整个房子的风格带着一种阴森的富丽堂皇。
一楼大厅里摆满了她年轻时的照片,一层层一排排显得主人是那样病态般的自恋,她始终沉湎在过去的荣光里,自欺欺人又无可自拔。
豪宅里每个房间的门甚至是衣橱都没有锁,可是豪宅的大门,这扇通往外界的大门,却是如监狱一般的铁栅栏门,这位默片时代的闪亮明星不仅活在昔日的种种辉煌之中,还从内心里不愿意接受外面世界的任何变化,她不想改变自己接受变化,甚至不希望看到这种变化的存在,所以她要将自己禁锢在这所她自认为的“乐园”里,外人的眼中只有荒凉与破败的“乐园”。
而这里给乔·吉利斯的感觉是阴森与狰狞,当他终于忍受不住第一次从这座破败的豪宅中逃离时,在新年夜里。
在乐队的伴奏下,只有他和诺玛两个人的舞厅,空旷落寞,阴森又闭塞窒息,完全将新年狂欢的气氛阻挡在外。
他冒雨逃了出去,搭车到了朋友的新年party里,狭窄的空间,拥挤的人群,唱歌跳舞的人们,跟豪宅中的落寞有着鲜明的对比,嘈杂又热闹,欢快又世俗,拥挤不堪又显得是积极向上的。
电影中一直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中来回穿梭,其实也暗示着男主角乔·吉利斯的心境,他在这两种不同的世界来回徘徊。
02细节
乔答应诺玛看她写的剧本时,她坐在对面戴着墨镜审视着他,左手举着个性的烟斗吸烟,右手却像爪子一样支棱着,这神态像极了吸血鬼。
由后面的种种情节来说,她的确就像是乔的吸血鬼,而乔是她宠物猩猩的替代品。
乔和诺玛的关系就好比诺玛与所谓的明星体制的关系。
当昔日的明星诺玛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之后,她被弃之如敝履。
而当乔想要挣脱这种关系的时候,他被陷入癫狂的诺玛开枪打死了,他已经走到了门外,可还是没能继续走出去。
而这在之前的一个细节之中就已经暗示了,新年夜乔逃离,表链却挂在那扇铁门上,他扯了下来才逃了出去,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就注定他是逃不出去的。
名利对于贪恋名利的人的反噬,诺玛陷入了癫狂,乔奔向了死亡。
03人物
诺玛·戴斯蒙
她的悲剧在于固执地活在往日的辉煌里全然不知或者根本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银幕早已不需要她,人们也早就已经忘记了她。
可是对于曾经头顶光环,得到过又享受过名利带来的好处的诺玛来说,又怎么能不虚荣膨胀,又怎能不贪恋名利,又怎么可能想的到这种明星体制不过是如吸血鬼般地压榨她呢。
当她不被需要,就没有人愿意再提起她的辉煌,制片厂打电话联系她也仅仅是因为想要租用她的复古车。
如果要说她和狄更斯《远大前程》里的郝香薇的相似之处,那便是两人都固执地活在过去,郝香薇活在仇恨里,诺玛活在往日的辉煌里。
乔·吉利斯
乔是个落魄的二流编剧,落魄到付不起房租,连自己的车都保不住,他求助于经纪人求助于导演却没有人愿意救急。
可是他又拼命想保住像自己腿一样的车,于是误入了外表破败的那所豪宅,这样看起来他最后成为女主角的小白脸是一种偶然。
但是这一切却是必然。
影片开始之时,是漂浮在泳池里死了的乔·吉利斯,话外音说他一直想拥有这样一个泳池。而那架他放不下的车就是他放不下的名利,他来好莱坞闯荡,为了理想更是为了名利。
对于他来说,诺玛和那座豪宅便是名利的诱惑,他即使没有这次偶然进入,也会有别的事情驱使他进入,因为他在阴森的豪宅与外面的世界之间始终在徘徊。
04 表演方式
葛洛丽亚·斯旺森与威廉·霍尔登两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演方式,这样的两种表演方式换在其他故事框架或者其他类型的电影中可能会有违和,可是在这部电影中两种表演方式的反差却产生了很奇特的效应。
斯旺森带有默片时期夸张的肢体语言与神态的表演方式将诺玛的病态、傲慢、脱离实际与自欺欺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05尾声
这是比利·怀德一场肆无忌惮的嘲讽,明星制度的残酷与无情被他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多么黑色,多么阴暗,竟然从中找不出来一丝柔和来。
最后,乔的死引来了各路记者媒体,昔日的明星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成了媒体的焦点,此刻的她已经精神失常,恍然以为她复出的机会终于来了,她在镜头前张牙舞爪,以为又重新回到了焦点,回到了聚光灯下,其实只是走向了毁灭走向了死亡。
最后的镜头,众人如定格般在楼梯上停住,只有诺玛一个人缓缓走下楼梯,慢慢走近镜头,“戴米尔先生,我准备好我的特写了。”
然后渐渐模糊在镜头之中。
3 ) 比利.怀德的重口味
日落大道是洛杉矶最为著名的一条街道,它东至银湖区,西达太平洋,是好莱坞最美的景观之一。1911年,好莱坞首个电影制片厂坐落于此,随着工资利润的急速增长,日落大道在20年代转变为大明星的豪华住宅区。用“日落大道”做片名,既指代影片的故事发生地,也间接反映了女主角诺玛.戴斯蒙名声的每况愈下,已是夕阳余晖。而且对于男主角乔.伊利斯来说,他也同样在编剧的职业生涯中陷入低谷。
片中还埋着不少与之有关的象征:
秋天、落叶——中年
片头字幕刚出现,我们发现台阶下满是落叶,由此可以断定故事发生在秋天。深秋代表人到中年,落叶也代表了黄金时代的结束。诺玛.戴斯蒙的豪宅看上去也破败萧条,网球场上也布满落叶,游泳池内鼠头攒动。
猩猩、乔——伴侣、宠物
乔第一次进入大宅时,恰逢诺玛的宠物猩猩去世。这位老演员孤苦伶仃,只和她的猩猩为伴,猩猩相当于她的伴侣和宠物,死之后更没什么寄托了。而男主角的出现恰好顶上这个位置。甚至在乔.吉利斯第一次离开大宅时,腰间的表链别在了门别上。这暗示着他离不开这所房子,终究是和猩猩一样要被锁在笼中的。
爪子——吸血鬼象征
哥特豪宅——软禁
同样发生在乔首次见诺玛的时刻,有一幕是诺玛左手用香烟环吸烟,右手呈爪子状,导演似乎把她比喻成一个女吸血鬼。而且光天化日下她在自己家中戴一副墨镜,还有她那身服饰,都显得不合时宜却又透着阴森般的富丽堂皇。别墅内部更是一种阴森的哥特风,就像吸血鬼的行宫一样,而乔.吉利斯就像《德古拉》里的房地产推销商一样,一步一步走近德古拉为他布下的陷阱,成为其傀儡。
照片——自恋
诺玛的房间里摆满了她年轻时代的电影剧照和明星肖像照,说明她是个极度自恋的女人,活在一个自欺欺人的闭塞的世界里。
人物:
扮演诺玛的女演员格洛丽娅.斯旺森也和片中女演员一样,上世纪10年代末到20年代初期是好莱坞的一线巨星。20年代末,有声电影取代默片的大潮势不可挡,大批演员因发音问题从银幕上消失,斯旺森也是这股潮流中渐渐隐退的一部分演员。但是1950年的《日落大道》,让她再度回到观众的视线中,不过也只是昙花一现。
有一场戏说诺玛模仿卓别林取悦乔,我们可以看出默片明星斯旺森对表情和动作语言的把控几乎是完美的。卓别林本人也在《日落大道》问世两年后拍出了《舞台生涯》(Limelight),同样是一名默剧演员努力想要复出,最后却失败的故事。《日落大道》呈现的是明星制的残酷,昔日的巨星走向了自我毁灭,甚至在毁灭前都不乏在想象的海洋里惊起。而诺玛唯一一点儿希望——她和乔的这点爱情也如同“复出”一样,走向了绝望。乔不仅是她的伴侣、宠物,更是她的最后一位观众。
乔.吉利斯这个人物的内心转变也很有意思,他一开始对诺玛是不屑的态度;后来发觉诺玛把他设定成了一个男宠,尤其在打桥牌段落里——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还觉得特丢脸,某次开车时诺玛不让他嚼口香糖他都觉得挨不住面子;再后来,诺玛为乔在服装店选服装时再次受到侮辱,显然销售员见过很多和诺玛有染的小白脸。
这之后,乔有一次回归,也就是那场派对。这是他的一次个人回归,很快又被诺玛的自杀打断,再度重新回到诺玛的怀抱;乔被自杀的诺玛打动,两人深情相拥——然后就转变为泳池一幕,管家对诺玛说乔是个“流浪狗”,赤裸裸地将乔的本质揭露出来。流浪狗说明乔之前回归个人生活只不过是一次流浪,无家可归之后只好再回到主人身边。也附带说明乔接替了之前死去的老猩猩的位置,并且已经融入了“男宠”这个角色,甚至也比以前更放得开了。毕竟他肯在泳池前,当着诺玛的面泳装想见,基本暗示两人已经发生过关系。好莱坞当时因为“海斯法典”的关系,不可能挑太明,所以导演很聪明的用这种性暗示来揭露他们关系的转变。
好莱坞在那一时期似乎乐衷于拍这种老牛吃嫩草的故事,《欲望号街车》《春风秋雨》等都是那一时期的产物。老的女演员跟比自己小很多的男演员配戏,限制会大很多,不过她们老辣精湛的演技会有爆发力。女主人公往往独立且强势,完全将男演员的青涩处于掌控之中。
管家马克斯作为“导演—— > 丈夫 —— > 管家”的转变会让人觉得奇怪。颇让人觉得奇怪。他作为诺玛的第一任丈夫和伯乐,一直都深爱着她。即使时光荏苒,诺玛青春不在,他都默默地陪在身旁,甚至为她冒充影迷写信,为她再找情人,一步步编造谎言继续她的明星梦。直到结局,诺玛精神失常错把狗仔拍新闻片误解成拍她复出影坛的电影,马克斯依然为她编造复出的美梦,并亲手执导了她的完美谢幕。————“我已经准备好拍我的特写镜头了!”
扮演马克斯的男演员也是本色演出,这位埃里克.冯.史特落海姆是著名的演员、导演和军事专家。10年代作为演员,20年代该行做导演,九个小时的电影《贪婪》是他的代表作,影片最后删除了3/4得以公映,但删减后的版本却完全背离了他的原始意图。他导演过格洛丽娅.斯旺森(《日落大道》诺玛的扮演者)主演的《凯莉女王》(1929)——这部影片也是《日落大道》中男女主角在宅邸中观看的那部默片,所以颇有讽刺意味。毕竟他和斯旺森在有声片来临之后都一蹶不振,他也在此时转行做了演员,较有名的是雷诺阿的《大幻灭》里的德国军官,以及《魔鬼玩偶》和比利.怀德的另一部片《开罗谍报站》。
完美的开头:
众所周知,“黑色电影”开头一般都是男主人公或与剧情有着密切关联的人的画外音,《日落大道》不同的是,它是以一具尸体的画外音开始的,借尸体之口讲述了他的命运。当然比利.怀德并没有完全让观众了解到这具死尸就是男主角,只有细心的观众或熟悉男演员威廉.霍顿的人才能领会。
死者是最完美的第一人称,因为他知道故事结局,观众也知道了他的结局。那么,他是如何得到这个下场的呢?那就是两个小时的悬念了。(再来八卦一下尸沉泳池的仰视镜头,这个效果在当时太难拍了,因为那时还没有水下摄影机。比利.怀德的方法是将一面镜子放置在泳池底部,然后在水上拍霍顿的镜像和岸上警察的图像,所以出来的图像甚至有些扭曲的感觉。)
完美的结尾:
比利.怀德的绝大多数电影,结局都堪称经典,此片也毫不例外。
癫狂的诺玛在乔背后开了一枪,这种行为在西部片里司空见惯。记得《西部往事》导演莱翁内曾说过西部片里的比利小子绝不会在背后开枪,但真实的西部世界里,比利小子会这么做。比利.怀德并不喜欢西部片,但他承认这在“西部法则”里显示出了恶人的懦弱。当然,诺玛也是懦弱的,正是如此我们才会对这个人物报以同情。
乔被击中后落入泳池,观众清楚的认识到片头那具会说话尸体就是他。
癫狂的诺玛在射杀了乔之后,变得精神失常。错把狗仔和媒体对她杀人事件的报道误解成剧组在拍她的“银幕复出”。当她出现在镁光灯前时,以最美的词藻形容她对拍电影的爱,一步一步从楼梯走到镜头前,又摆出了那副吸血鬼式的爪子与动作,说出了那句完美的谢幕台词:“好了,迪米尔先生,我准备好拍摄特写镜头了。”但随着电影结束,诺玛并未拍到她梦寐以求的特写镜头。比利.怀德在特写还没给出的时候便模糊了焦点,这种处理手法意在表明诺玛已经完全消失在人们的焦点视线中了。观众可以想象她的结局——估计不是被关进监狱就是被关进精神疗养中心了,亦或是永远在她的宅邸里安度晚年。
最后提一句,喜欢《日落大道》的朋友不妨看看28年后,比利.怀德和威廉.霍顿再度合作的《费多拉》(Fedora),两者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4 ) 《日落大道》的场面调度和场景
日落大道位于好莱坞大道,街道周围全是林立的电影公司。将“日落大道”作为影片的名字,一方面影片主人公诺玛戴蒙斯,一个过气的默片时代辉煌的女影星的豪宅坐落在日落大道上,另一方面,“日落”象征着暮年,下落,光辉退去的一种状态,恰好与诺玛青春消逝,事业消沉,名气流失的晚年的状态相映照着。虽然影片命名为日落大道,但是几乎大部分情节都发生在诺玛位于日落大道的豪宅当中,在场面的运用当中,并没有出现过真正的日落大道,仿佛日落大道是一个虚幻,遥远的存在,影片的时代是好莱坞默片和有声片的过渡时期,一大批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人在过渡时期迷茫着如作为编剧的男主角吉尔斯,导演戴米尔,事业走向了低谷,又有一批人直接被时代的洪水冲走淘汰了,如女主角诺玛,以及她的追随者,日落大道仿佛是对于默片时代走向末路的讽刺,但是日落下去的一天还会迎来日出的新一天,过渡时期是好莱坞电影走向下一个黎明之前——有声片时代的一个低谷,日落大道对于这些还在过渡时期挣扎的电影人来说,是一个虚幻的希望,又莫过于说十分遥远,对于诺玛来说更已经是遥远不可回的过去,故事发生在日落大道,但是场面调度上又未运用过日落大道,不仅构成一种时间空间,场面调度上的虚空感,更是形成了主题上的多重喻义的表达。
日落大道的场面没有运用,大概是导演并不向让我们过多关注到好莱坞的大背景,而专注在主人公的性格状况和境遇当中。
一个人的房间和家是一个人生活状况的展现,通过对于豪宅这个空间内外在的展现,我们可以看到对于诺玛人物性格,生活内外状况,我们对于这个豪宅空间的认识是随着吉尔斯的从外到内一同认知的,首先房子的外观是一座规模豪华,但是从那个已经破败的车库和房屋外面低垂毫无生机的树木和疯长的杂草能够知道那华丽、辉煌已经是过去式,同时借助吉尔斯的旁白:“这座房子让人想起《远大前程》当中老夫人的那所,那位赫微香小姐穿着她腐烂的婚纱撕扯着,因为被遗忘而变得愤世嫉俗。”呼应着这个豪宅的主人的身份——一位过气的暮年影星,辉煌已经不在。而走进内部,内部装潢的奢华与外部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处是厚重的雕花流苏垂地窗帘,木质雕花长凳,水晶大吊灯。内外的强烈对比形成了一种对于诺玛生活状况的极大讽刺,留恋于虚无的繁华的过往,外人看来在事业方面却已经一片荒芜。
诺玛几乎从不离开她的豪宅,她的豪宅是她生活的全部,我们随着吉尔斯的对于豪宅的认识一步步深入认识到诺玛的内心状况,通过吉尔斯从下楼梯走到客厅这个镜头,一个浅景深,短焦镜头的缓慢横摇,画面前景部分微微变形,吉尔斯从画面中旋转而过,后景部分那些华丽的装饰线条模糊扭曲,将豪宅客厅空间勾勒出诡异感,这是诺玛的内心扭曲的写照,大小的相框遍布在客厅,巨幅的画像悬挂在客厅中央,这些辉煌时期的照片是诺玛对于过去的辉煌和自我印象的扭曲沉迷的病态表现,同样诺玛的着装也体现了这一点,我们看到诺玛在自己的家中总是化着浓妆,带着墨镜,穿着带有豹纹图案的服装,试想谁会在家中每天如此盛装,这样的服装是诺玛对于自己曾经著名影星身份的一种强调,吉尔斯多次称诺玛和她的同样的过气的影星朋友为偶像讽刺他们,与这种刻意包装掩饰真实面貌和空洞内心的行为不无关系。
而豹纹同时一种女性强势和内心欲望的展现。吉尔斯住在车库的晚上,从窗外看到空旷破败的网球场,没有水长满杂草的游泳池,隐秘方式进行的宠物猩猩的葬礼,以一种窥探的形式我们深入到诺玛的内心状态和感情世界。泳池的空旷和网球场的空旷象征着诺玛情感世界的空虚,当后来吉尔斯成为了诺玛的情人,有一场戏是他们已经装满水的泳池旁,吉尔斯的到来一度填满了她的内心,爱情就像水一样灌满了她空虚已久的心。同时我们看到她穿的衣服豹纹元素更加多,其实这预示着她对于吉尔斯一种强烈的控制欲,对于异性的征服欲望。这在吉尔斯夜晚窥视的段落当中就已经暗示了,作为宠物的猩猩是一种情感的替代品,吉尔斯的出现代替了猩猩,诺玛在情感当中追求的是一种他人对自己的崇拜和顺从,所以她不断地给吉尔斯买各种东西,命令他都是一种对于异性征服欲望的表现,这一点都来自她对于过去地位的病态的沉沦,所以当得知吉尔斯的背叛诺玛才会在泛起情感的狂澜将其射杀与泳池这个曾经两人沉浸的爱海的象征当中,而这在最开始管家误认为其是棺材搬运员时一句:“如果需要我帮你搬棺材,请告诉我。”已经预示着开场吉尔斯死亡的原因。
泳池这个场景推动了影片叙事,借泳池这个空间交代出两人开始在一起,而最后诺玛因为爱情的愤怒终结了吉尔斯的生命已经他的背叛这一条故事线。而在诺玛个人的境遇的叙事线当中,某些场面调度和布景同样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内外鲜明对比的豪宅将外在世界和内部划分成两个世界,诺玛各种被塑造出来的过去的辉煌的自己当中沉迷着,豪宅内部全是她自己过去的照片,是好莱坞塑造的偶像形象,同时管家也是其前夫作为她的崇拜者之一都一直尽力维护这个偶像崇拜的假象,就像一个虚幻由过去营造的空间。而诺玛去派拉蒙公司去找戴米尔的这一场场景十分有趣而又戏剧性十足,新门卫没有认出她来,而老门卫念在旧情热情的请她进去,给诺玛留下一种她的影星身份还是十分有分量的错觉,而进到摄影棚内,戴米尔请她坐在导演的椅子位置,过去认识她的灯光师将灯光对准了她,其他人纷纷认出她来蜂涌过来簇拥在她周围,这一瞬间摄影棚旁边的空间构成了一种舞台感,现实场景瞬间成了虚构的舞台空间,过去的时间也在这一刻和现在的时间汇聚在一起,虽然这一段很短很快被戴米尔导演打断,但是这一场景和场面的调度使得诺玛在现实和虚幻当中有了恍惚,更加自我确信自己还是过去那个万众瞩目的影星,这就为了后来诺玛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实而迷失在现实当中起了推动作用。而影片结尾,摄影机进入了诺玛的豪宅,在管家的帮助下,聚光灯再次对准了诺玛,豪宅这个空间幻化成了舞台,随着诺玛不断靠近镜头的,沉醉在镜头当中的逼真演技,真实和现实仿佛已经混淆了。
《日落大道》用多样的场面调度,布景的运用展现了一种虚实相容,虚实难辨的叙事,表现了一个红极一时的影星被时代淘汰的失落,在最后一场戏之前,迷失的诺玛在镜子当中审视自己,身后是曾经追捧过她的好莱坞记者,好莱坞成就过她,而最终也埋葬了她,好莱坞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今天的太阳日落了,带走一些人,明天的太阳又照在日落大道上,新的人又来了。
5 ) 一部被装嫩的玛丽璧克馥们和淳朴的基督教妇女戒酒协会拯救的经典
《City of Nets》 P415-421
电报传来时,Gloria Swanson正在出席乔治六世加冕礼。电报上说,Harry Cohn要她立即过来签合同,演一部叫什么《The Second Mrs. Draper》的片子。她就急匆匆赶了过去,却发现Cohn已经改了主意。"我不想让你演个陷入老少恋的后妈,"他说道,"应该找个很惹人同情的角色。" Cohn同意一边让手下寻找新项目,一边照付Swanson工钱。有人推荐了一出Tallulah Bankhead的戏,刚在百老汇上演,电影版权已经被David Selznick买下。Swanson小姐很喜欢。戏里面有一场很赞的赴死场景。为了确保得到Cohn认可,Swanson小姐亲自去了他家,把二十五页厚的大纲大声朗读一遍。完场时她已是热泪盈眶,Cohn也认为她棒极了,可还是说等第二天再电话她最终决定。
她一早上都呆家里等着消息。终于电话铃响了。
"Gloria,我是Harry Cohn,"Cohn说道,"回答是不。"
"可为什么啊,Harry?"Swanson小姐问道,事后追溯说当时就想大喊大叫起来。
"如果David Selznick想卖掉它,"Cohn以他无可辩驳的好莱坞逻辑回答道,"就说明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Swanson小姐已经记不清后来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内心深处的堤坝轰塌了"。她开始咒骂起来,用的字眼恐怕是Harry Cohn专政时期从未听闻的。"我有生以来就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她说道,"我坦白道出了对他的看法,还告诉他片厂里那些乡巴佬哪怕天上掉本子都分不出好坏来....我叫着骂着,用上了能想到的所有词汇,一直到发现已经把三十尺的电话延长线从墙上拔了出来才作罢。
于是Swanson小姐终止了与哥伦比亚的合同,把家搬到了纽约。Harry Cohn没让她演成的那场赴死戏最后被Betty Davis演了,这部叫《Dark Victory》的电影大获成功。然后,就像电影里常见的日历被风翻动镜头,十年一晃而过。Swanson小姐纽约宅府的电话响起。她后来在采访中说道:“我突然接到了派拉蒙某人的电话——那是我的老东家,可以说是我一手撑起来的片厂——可是某个小臭虫说要我立刻飞到西海岸——立刻,听到不?——给这部电影试镜.给一个电影角色试镜?我?试镜?真把我恶心坏了。这辈子都没试过镜。接着Wilder先生打了电话过来。我对他很无礼。我问他找我试镜是他妈的想干啥?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对不?
Billy Wilder早习惯了这一套,怕也没人比他更习惯了。他上回见到Gloria Swanson还得追溯到1934年,她在拍一部Jerome Kern配的甜腻片《Music in the Air》,而他还在Chateau Marmont旅馆的陋室过日子,房间里就一张折叠床加一个煤气炉。《Music in the Air》的导演是他朋友Joe May,Wilder可以在片场晃荡,最后还拿到了合作编剧头衔——来美国后的第一个。没有记载说Swanson小姐见过他,或者说记得见过他。
当然,Billy Wilder已经成了个大人物,甚至红过了Swanson小姐。(“You used to be big,” Wilder写了这句轻描淡写的羞辱对白,让William Holden向她开火,引发了那句她在银幕上留下最著名的台词:“I am big. It's the pictures that got small.”)《Double Indemnity》已经证明了Wilder作为导演兼编剧的双重才华,电影的票房成功驱使派拉蒙给了他很大的创作自由度。他把那自由度一股脑儿用在了制作个人最伟大的作品之一《The Lost Weekend》上。Buddy DeSylva批准买下Charles Jackson关于酗酒者自我毁灭的阴郁小说时,制作主管Y. Frank Freeman正好不在。等一回来,Freeman就宣布了电影启动的唯一前提:“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不过,远在纽约的公司主席Barney Balaban点头认可,Wilder得以开拍。电影的主题对他很重要。他刚见证、体验了Raymond Chandler的酒瘾,并幸存下来。他的老拍档Charles Brackett对这个主题有更深刻的了解:他老婆酗酒成性,女儿也一样,酒醉后在楼梯上跌倒摔死了。事实上,稳妥可敬的Brackett似乎有种吸引好莱坞文学酒鬼的气质。他帮助Scott Fitzgerald挺过了多次狂饮;他照顾过Bob Benchley,Dorothy Parker,还有Dashiell Hammett。
面对着阴郁题材,Wilder选择了同样阴郁的处理方式——在纽约实景拍摄:P.J.Clarke的沙龙,第三大道的阴影,Bellevue精神病院的噩梦景象。那场著名的戏中,胡子拉碴的Ray Milland在第三大道蹒跚踱步,想把打字机拿去当掉,却没意识到那天是犹太赎罪日,当铺全都关门了——整场戏是在某周日一天拍就,Milland真的从第五十五大街漫步到一百一十大街,Wilder带着摄影机坐在糕点车里跟拍。还有那场戏:Milland精神错乱,以为有只蝙蝠正在屋内暗处追只老鼠,歇斯底里大叫起来——好莱坞对恐怖题材迷恋了这么多年,还有谁拍出过比这更骇人的场景吗?
《The Lost Weekend》在Santa Barbara的首映迎来了阵阵笑声,反馈卡片的总结是电影很恶心。大受鼓舞的Y. Frank Freeman认定这部悲剧电影该被弃如敝屐。还有报道说黑帮大佬Frank Costello代表酿酒工业想从派拉蒙买下底片以供销毁,价码是五百万美元。延期六个月后,Balaban决定拍了电影不放才是浪费,就下令让《The Lost Weekend》在1945年秋季档上映。公映后,影评口碑出奇的好,还让Wilder赢得了人生头两座小金人——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与Brackett分享)。
有了这样的成功,Wilder有了点自大倾向。在加拿大杰士伯国家公园拍摄《The Emperor Waltz》时,他认定那里的松树与他初衷不符,就花了两万块从加州运松树过来,种到他想要的地方。然后他又运了四千朵菊花过来,种到他想要的地方。然后他又认定菊花的颜色不讨喜,全部用蓝色油漆洒了一遍。与此同时,他把整块地的路换成了赭色。然后他认定Leach湖当中该有个小岛,就用油桶搭了一座,表面铺上泥土种上花。光这岛就花了九万块。《The Emperor Waltz》(1948)上映后把本都回了,还漂亮地赚了一票,可电影本身很平庸,几乎看不到Wilder的影子。
Billy Wilder的电影是强硬的,犬儒的,结论是人皆可卖。Wilder的早期生涯受Ernst Lubitsch影响很深,那份厌世倾向被Lubitsch畅快的浪漫情愫中和了不少。如果说Ninotchka是在乐都巴黎丢失了苦行作风,究其原因那是丝袜、美酒与爱情诱惑所致。可到了1944年,正在拍摄《A Royal Scandal》的Lubitsch心脏病严重发作,这场病彻底改变了他。“这次发作...让他变得惶惶不可终日,活在对未来再次病发的恐惧中,”半途接手并完成《A Royal Scandal》的Otto Preminger说道,“有一晚在我家小聚,未过三旬他起身离席,要我立刻送他回家。他说:‘我快死了,请把我医生找来。’诊断结果只是轻微消化不良。”
Lubitsh一直以来都梦想着要拍《玫瑰骑士》,一个对Wilder毫无吸引力的题材。开拍的阻力很多,有找投资的困难,有版权困扰,反正就是一堆麻烦,可Lubitsh还是坚持要拍。永远都绕不过的Marlene Dietrich为他找到了完美的浪漫主角,她想要所有人一起过来仰慕她的新发现,Gerard Philipe。时间是1947年11月,好莱坞正纠结于HUAC(非美活动委员会)华盛顿听证会的余波中,巴不得花时间去关心点其他事,比如Philipe在一部美妙法国新片《Le Diable au Corps》中的美妙表演。各色人等集结到William Wyler家中,出席这场为Lubitsch举办的特殊放映会。Dietrich小姐当然在,Billy Wilder和Preminger也在,甚至还有Mike Romanoff,可Lubitsch本人却意外缺席了。那天下午他洗了个澡,躲了那么久的心脏病终于发作让他一命呜呼。
约束Wilder的另一股势力是Charles Brackett。他和Wilder一样热衷机智对白,此外就没什么相似喜好了。事实上,他对很多Wilder标签——残酷、愤世嫉俗、死亡气质和全然狂野——都不感冒。Brackett讨厌《Double Indemnity》到拒绝与之扯上任何关系,但他很清楚与Wilder合力创作的剧本比任一人单独写要好得多。由于Brackett还给Wilder执导的电影兼任制片,两人享受到的自由度在好莱坞几乎闻所未闻。唯一的斗争对象就是对方。
写一个过气默片明星试图东山再起,这点子是Brackett给的,可他和Wilder都想不出该怎么写,怎么整个故事出来。有一天,他俩正巧和一个年轻的Time Life记者D.M.Marshman说起这事,后者想了点子出来。“他建议写这个默片明星与一个年轻男子的感情纠葛,”Brackett说道,“她活在过去,拒绝承认已经过气,住在一座浩大破败的豪宅里。男子是个编剧,心地善良,或许来自中西部,他在好莱坞出不了头,人生到了谷底。” Wilder和Brackett很喜欢这点子,甚至把Marshman雇来一起写剧本。下一个关键点来自Wilder。“假设,”他说道,“老妇人开枪打死了男孩。”
《日落大道》的自传性质不止一处。Wilder在柏林某酒店做过舞者兼男伴,所以他对做舞男的羞辱感并不陌生;另一方面,他刚离婚,正和一个比他小得多的青年歌手谈恋爱,所以也明了老少恋的痛楚。《日落大道》讲的正是这些:自我意识,迷恋,羞耻感,苦闷,不快,执迷,荒诞,以及被爱蒙蔽而对上述一切视而不见。甚至在电影启动前,Wilder也已决定要与Brackett分道扬镳,而《日落大道》也讲到了不可调和与分手。
但《Sunset Boulevard》很大程度上也是讲好莱坞的,讲好莱坞权势和好莱坞标签,讲它对青春与历史的崇拜。(正因为此,Wilder坚持一切保密。剧本没给任何人读过。项目进行时用的是假名,“一罐豆子”。) 至于说主景地,Wilder得找一座破败的好莱坞宫殿供电影女皇统领,由于现实中的好莱坞找不到一座足够堂皇或足够破败的宫殿,他只能靠想象来打造这座弗兰肯斯坦式城堡。 Wilder在Wilshire和Crenshaw大道交界处找到一座文艺复兴式的豪宅。1924年,前墨西哥领事William Jenkins花25万建成这座宅府。可刚住一年Jenkins就搬走了,房子被空关十一年后才被油商J. Paul Getty买下。Getty与二任妻子离婚后,她拿到了房子,现在也愿意把它租给派拉蒙,条件只有一个:派拉蒙想建个游泳池,要是Getty太太看了不喜欢,片厂就得把它再弄掉。
派拉蒙建了游泳池(Getty太太喜欢的),还搭了很多其他东西。他们在前厅装上彩色玻璃窗,在卧室里放了管风琴。他们还安上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在温室里种棕榈树,在墙上挂了几十幅Swanson小姐画像。同样的步骤被Wilder用在了寻找默片女皇的豪车上,当然动静略小点。这辆五百块一周租来的Isotta Fraschini本已让人惊叹,可他还另花了几千美元铺上豹皮、安上女皇与御驾通话的专线。这位御驾Erich Von Stroheim,真身是个演员中的Isotta Fraschini,还是Wilder年轻时导演中的Isotta Fraschini。“Erich不会开车,他觉得很丢人,”Swanson小姐谈及御驾时说,“但他还是演了这场戏,开车演得太投入,结果每条拍完都精疲力竭,尽管车子一直是被绳拉着动。”
和历史相似,Wilder再一次靠连串巧合搭起这套炫目的演员班底。 就像《Double Indemnity》是靠George Raft蠢到拒演男一号被拯救那样,《Sunset Boulevard》活下来靠的是Wilder心水女一号们深不见底的虚荣心。Mae West对Wilder的邀约扮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五十五岁的她说要演默片明星自己还太年轻。Wilder又找了Mary Pickford,她倒是肯演,前提是角色还得大加戏码,把Wilder吓跑了。然后他找了Pola Negri,这位就跟Mae West一样,说自己还年轻,演不了五十岁老妇。 最后是导演George Cukor推荐了Gloria Swanson来演Norma Desmond,还亲自说服她去试镜。
至于年轻男子的角色,Wilder本以为签下Montgomery Clift就万事大吉了,剧本就是照着他写的。开拍前两周,Clift退出了剧组。他通过经纪人发表声明:“和大我一圈的女人扮情爱戏,我演不好。”听上去够怪的,因为Clift正和比他大一圈的歌手Libby Holman热恋来着。很明显,后者觉得《Sunset Boulevard》讲的正是她。Clift要演的话应该会很棒,可Wilder相中的其他几位估计就得成灾难:Fred MacMurray拒绝了,Gene Kelly和米高梅有约在身。Wilder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派拉蒙的签约演员里找,最后挑了尚未走红的年轻人William Holden。
就跟Wilder亲自决定找Mae West演奇妇Norman Desmond一样,Wilder亲自决定要拍一出影史最悲催的开场戏。这场戏发生在洛城太平间,一群尸体在谈论各自是如何来到这里的。Wilder不仅写了还真把这场戏给拍了。Holden回忆道:“隔壁那具尸体问我是怎么死的,我说是淹死的;他就问,你这种年轻人怎么可能淹得死,我回他说:‘先是背后挨了一枪’;他就说自己也是挨了枪子。他是个芝加哥强盗,死在了洛杉矶。然后对面的小孩说:‘我也是淹死的——当时和朋友一起在Santa Monica码头游泳,我跟他打赌说能在水下憋两分钟。’孩子边上的太太要他别伤心,爹妈过来后会带他去好地方。房间尽头有个大块头死老黑(negro),他说:‘嗨哥们儿,挨枪前看到道奇队比赛结果了吗?’我说没,死那会儿晨报还没来那…”
当然,Bracket讨厌这一套。他说这场戏既变态又恶心,可深具维也纳/柏林气质的Wilder喜欢死亡的气味,好莱坞在他眼里就是个毛骨悚然的地方。所以他雇了Von Stroheim来演Gloria Swanson的御驾(兼前夫),所以他会听取Von Stroheim更毛骨悚然的建议(要在镜头前充满爱意地清洗Norma Desmond的内衣),所以他会留给摄影师John F. Seitz那个金句:Seitz问他想怎么拍Norma宠物猩猩的葬礼戏,Wilder回答说:“噢,Johnny,就用你惯常的猴子葬礼拍法吧。”
尽管看着有点轻率,Wilder对工作是极其认真的。当Bill Holden(Bill是William的昵称)像Brando一般发飙,说必须对Joe Gillis这角色有更多了解时,Wilder反问了一句:“你了解Bill Holden吗?”
“那当然”,Holden答道,他其实真不知道自己对Bill Holden的了解有多浅,而Wilder看中的就是这份单纯。Wilder说:“那你就了解Joe Gillis了。”
Gloria Swanson的经验让她看穿了导演的把戏,“Wilder故意对我们不管不顾,”她回忆道,“让我们自己去琢磨,他很清楚,这样一个关于好莱坞的无度和神经质的剧本,注定会让参演的好莱坞人物对素材和自我产生怀疑…你想得越多,就越觉得像现代延伸版的Pirandello小说,或是活在什么科幻世界里。”
上面这些元素电影里都有,而且它还有奇妙的哥特氛围,那种阴森的感觉;它还有多数好莱坞电影缺乏的特质:激情,这很大程度得归功于Swanson小姐的表演。Norma Desmond是真心为Joe Gillis发狂,留不住他时,像美狄亚或菲德拉那样手戮情人再发疯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当然,她发疯的方式是纯好莱坞化的,在炫目的灯光中扶级而下,宣称已准备好给Demille先生拍特写。可这场戏拍得极具风格与美感,可能是好莱坞影史上最接近古典悲剧的一次场面调度。
但那场蹩脚的太平间开场戏还在。为避风险,派拉蒙决定在伊利诺斯州Evanston来场试映。选这个地方一来是片厂统计显示它是最典型的美国城镇,二来那里是基督教妇女戒酒协会的大本营,想来会对《the Lost Weekend》创作者的新片宠爱有加。他们想错了。Evanston的观众笑了还嘘了,填的意见表上满是对Wilder杰作的毁辱。Wilder跟派拉蒙说Evanston人缺乏足够的教养来欣赏《Sunset Boulevard》,片厂就又安排了趟试映,选在据说是全国最有教养的小镇——万里挑一的Great Neck,Long Island。那儿的观众也讨厌《Sunset Boulevard》,他们不光是笑,还嘘了又嘶,嘶了又嘲。
派拉蒙的官方回应是把电影搁置了六个月。然后,通过某些内部整改流程,Wilder被说服,或者是说服了自己换个新开头。他的新版本还是很怪诞,Joe Gillis的尸体漂浮在Norma Desmond的游泳池中,开始讲故事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但至少,这回他是场景里唯一的念白尸,观众也不再觉得他们将观赏的是部有点变态的喜剧。《Sunset Boulevard》于1950年夏上映,得到了应有的好评,票房成绩也不错。唯一真心讨厌这电影的观众是那帮出席好莱坞首映式的电影大佬们。Louis B. Mayer当时还是米高梅的头儿,所以也还是好莱坞之王。他不仅在自己随从前痛骂《Sunset Boulevard》,还当面向Wilder开了火。
“你这杂种,”Mayer挥拳怒吼道,“你让生你养你的行业蒙羞,应该把你涂上焦油插着羽毛赶出好莱坞。”
Billy Wilder顿了一下,想找到完美措辞还击。然后他的直觉给出了回答。
“操你”,Billy Wilder说道。
6 ) 他们在电影中扮演自己
《日落大道》(Sunset Blvd.)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之一,67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部描述好莱坞的电影能超过它。它属于那种不惧时间,在任何时代都能闪闪发光的电影。即使在现在,只看一遍,仍无法体会它全部的魅力。
在有关《日落大道》的那些溢美之词中,“真实”无疑是最明显的一个。影片导演比利·怀尔德(Billy Wilder)和编剧查尔斯·布拉克特(Charles Brackett)不但熟悉片中每一个人物的原型,更敢于以高度写实的手法将他们搬上银幕。
怀尔德一直想制作一部关于好莱坞的喜剧,好莱坞电影工业不过五十年,最初的那拨人还在,虽然正在被遗忘。于是他请来葛洛丽亚·斯旺森(Gloria Swanson)、埃里克·冯·施特罗海姆(Erich von Stroheim)、塞西尔·B·戴米尔(Cecil B. DeMille),让他们在片中扮演自己。当时怀尔德是好莱坞最受欢迎的导演,没有人会拒绝他。
葛洛丽亚·斯旺森是默片时代的巨星,是派拉蒙的顶梁柱,一年一百万美元的收入,一周一万封影迷的来信,数不清的珠宝首饰,一整排华丽的化妆间(影片中诺玛说的全是真的)。在她最风光的十年里,她是美国的时尚偶像、电影女王,人们用所有美好的词汇形容她,将她捧上了人生的巅峰
然而,进入30年代,她开始走下坡路,成了票房毒药。与影片中的诺玛·戴斯蒙不同的是,她选择急流勇退。勤勉的她经营着一家公司,在纽约还主持一档广播节目。诺玛却仍然固守着对电影的痴迷,直至走向疯癫。
影片中,诺玛写了一个剧本,打算亲自扮演莎乐美这个角色。其实,在1925她主演的电影《舞台在我心》(Stage Struck)中,她就扮演过莎乐美。怀尔德将这个角色植入到《日落大道》中,是有意而为之,想想结尾诺玛那冲着摄影机而来的张牙舞爪的特写,是不是莫大的讽刺?
二十年代,斯旺森还有一部关键的电影《女王凯莉》(Queen Kelly,1929),而电影导演正是管家麦克斯的扮演者埃里克·冯·施特罗海姆。
《日落大道》中,麦克斯告诉乔:“那个年代曾有三位备受瞩目的导演,D.W.格里菲斯、塞西尔·B·戴米尔、冯·梅耶林。”如果把冯·梅耶林改成冯·施特罗海姆,这句话便相当公正地描述了后者在二十年代电影界的地位。
施特罗海姆的事业是在执导《贪婪》(Greed,1924)时走向下坡路的,这部10小时的电影史诗在今天被视为一部经典,但在当时,被米高梅剪得只剩两小时的版本成了他的一部失败之作。
五年后的《女王凯莉》则彻底毁他的导演生涯,斯旺森的演艺之路也因此停滞。有声电影时期,施特罗海姆仅仅执导过两部电影,后来沦落到在别人的影片里扮演纳粹机器(讽刺的是,他本身是犹太人)。
《日落大道》有一场戏是诺玛和乔在私人放映室里看电影,麦克斯则是放映师,银幕上放的正是《女王凯莉》。那一刻,斯旺森和施特罗海姆的角色,与现实重叠了。
这是个有点残忍的主意,但斯旺森却无比赞同,因为当初《女王凯莉》上映大败,很多人都没看过这部影片,能够通过《日落大道》让影片死而复生,何乐而不为。为此斯旺森特地找来了比欧洲版本更好的版本,并把其中一句台词改为:“Cast out this wicked dream which has seized my heart.”
在这出戏中,诺玛说:“银幕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面孔了,也许有一个,嘉宝。”据说,葛丽泰·嘉宝(Greta Garbo)本人看过这段后对一个朋友说:“比利·怀尔德可以算我的知己了。”
对斯旺森来说,与她关系最密切的导演不是后来的施特罗海姆,而是栽培过她的地密尔。1919年,斯旺森与派拉蒙签约,在地密尔的全力培养下,她出演了一批最优秀的作品,走上了事业巅峰。
斯旺森在自传中回忆,地密尔是一个暴脾气的导演,如果一个演员听不懂他的指令或者毫无进步,就会被赶出派拉蒙的大门。但他从来没有对斯旺森大声说话过,他对待斯旺森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影片中,地密尔一直把诺玛送出摄影棚,亲切的称呼她为“小朋友”,这也是他对斯旺森一贯的称呼。
在诺玛去找地密尔的那场戏中,地密尔正在摄影棚拍片,当时拍摄的也是现实中存在的一部电影《参孙和达莉拉》(Samson and Delilah),拍摄场地正是电影片场,派拉蒙的Stage 18。
地密尔虽然拍了许多杰出作品,但对着镜头表演还是有点紧张。斯旺森告诉他,只要你做自己,就能演得很出色了。
斯旺森第一次见到怀尔德是在1943年,当时后者还是一名编剧,他俩曾同时出现在一部电影的片场,不过当时斯旺森根本没注意过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当初怀尔德邀请斯旺森前来试镜,还把她气得半死,自从1919年在电影中担当主演,她就不知道试镜是什么了。
斯旺森对如今早已大名响当当(甚至红过她本人)的怀尔德评价如何呢?她是这么说的:“他就像地密尔先生一样”。这对斯旺森来说,算是至高美誉了。
影片有一场戏是斯旺森昔日的伙伴们来家里打牌,三位牌友分别是默片明星巴斯特·基顿(Buster Keaton)、安娜·Q·尼尔松(Anna Q. Nilsson)和亨利·拜伦·沃纳(H.B. Warner)。他们都是默片时代响当当的电影人,也都随着有声片的兴起而逐渐衰落。
客串这样的电影会让他们想起过去的辉煌而痛苦吗?斯旺森在自传中透露,完全不会,大家都对能出演这样的电影很开心。“冷面笑匠”基顿还用“蜡像”这个词调侃他们在片中的形象,引得其他三位一阵大笑。
要说没落的默片大咖,卓别林当然也算一位,影片虽然没有出现卓别林,但诺玛对卓别林的一段模仿也使观众回忆起小胡子查理带来的欢乐时光。诺玛的模仿秀使这个段落大放异彩,也缓解了全片的压抑基调。
事实上,卓别林和斯旺森有也一段过往。1915年,小有名气的卓别林希望斯旺森在新片《他的新工作》(His New Job)中担任女一号,但斯旺森很反感喜剧片,更无喜剧表演经验,最后卓别林给她安排了一个打字员的小配角。
风格完全不同的二人其实私交甚笃,可以说斯旺森从卓别林那里学会了如何演喜剧,这体现在她以后的一系列喜剧作品中。1924年,在斯旺森主演的电影《虐待》(Manhandled)中,就有模仿卓别林的片段。
让人物在电影中扮演他们自己,既增强了影片的真实性和冲击力,也使得故事颇有讽刺意味。此片在当时的大胆与前卫,使得米高梅公司的负责人路易·B·梅耶火冒三丈:“如果怀尔德对养育他的电影工业恩将仇报,我们就让他滚出美国!”
而怀尔德风轻云淡地回他一句:“操你”。
公众号:电影套盒(laodianyinghualang)
呃,没有传说的那么神,不太喜欢,很难融入剧情。
大卫林奇怎末可能不喜欢它呢
好莱坞一次肆无忌惮的自嘲自讽,且绝对黑色。面对那双惊悚而自我陶醉双眼,我们到底是该压抑地为无声电影时代默哀,还是直面虚荣与欲望带来的凶残?受人欢迎与受人关注的区别是有多么大,她却能走火入魔地归为一体。(这绝对是比《艺术家》那样毫无创意的跪舔高出几个档次的作品。)
看黄金时代的影片,总能不经意间产生这样的体会,就是最电影的电影就该是这样的。 而一个身处光环中的人,如果只看得到光环,当年华流逝,取而代之的就会是同等的空虚和暗淡。
这片子又厉害又悲伤,那种没有任何选择可以阻止悲剧发生的悲伤啊。喜欢死人的旁白自述,喜欢万能管家,Turn that light back where it belongs,比利怀特每次台词都好棒啊。在B站看的,弹幕让我觉得大家对年纪大的女性非常刻薄,当任何年龄差巨大的男女关系出现时,女性年纪大的时候大家就废话好多。
片子绝对经典,就是觉得她那么有钱要是嫁给冯小刚就好了,绝对私人订制一出甲方乙方似的大腕戏。以被杀者的口吻开始,地址真的是日落大道的10086号嘛?还是中文字幕自己加的。老太太说星座也真是醉了。UCCA
门牌号竟然是日落大道10086耶!目前看过最喜欢的怀尔德。故事讲得这样扎实,即便谜底早就揭晓也无妨。一部关于电影全是电影的电影,那些失意的过时的疯癫的人,被“罕见的同情心”所照耀,成了黑暗中的英雄。精彩的结尾像一出戏中戏,可她还是把那个挚爱她的人叫成了别人的名字。
看得各种心酸…巴斯特.基顿脸上涂满厚厚脂粉、带着小丑般忧伤的神情坐在桥牌桌边如僵尸出土,50岁韶华已逝的老妇,蛰居一幢阴暗废旧大宅,仍缱绻在25岁的浮华旧梦中,疯癫痴狂地死死掇住最后一缕稻草,渴盼光环再临,不肯落回人间…这明明是对整整一个时代的苍凉悲叹。编剧定受《远大前程》启发甚深。
一直觉得国内应该翻拍然后找刘晓庆来演Norma 所有人嗨到爆
黑色电影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就像诺玛的控制欲,她在名利场中迷失了太久,灯光亮起的时候早就丢失了灵魂。好莱坞电影工业何尝不是一座吞噬人的房子,赐予你梦一般的虚幻,沉浸在一种人工布景的绚烂中无法自拔。人是圈子的动物,靠赞美来获取光环,诺玛有粉丝的假信,乔在那帮编剧朋友中亦能找到存在感,谁不是在烂泥中去奋力追逐虚无的梦想,以驾驭这沉重的人生。上帝要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疯狂不是一种罪过,从青云般的梦境中跌落才是。葛洛丽亚·斯旺森和她扮演的诺玛都是50岁,一个坠毁于日落大道的黄昏,一个在日落大道的水泥道上玩命一跃,竟然驾起了祥云。戏里戏外,皆为唏嘘。
2011.6.11. 18:30 国泰。文艺青年吃软饭警示录/脑补女王的戏梦一生/女王攻和忠犬受不得不说的故事/如何用形而上的追求把软妹指南……怀尔德先生您是个天才!
难怪大卫林奇喜欢,这片子其实多可怕多阴暗啊。都是贪恋名声的人,一个走向疯狂,一个走向腐坏,都太让人唏嘘。更何况女主角就是当年默片大明星,演得特别棒;里面出现的电影人还真都是导演什么的,好莱坞讲好莱坞自己的故事,日薄西山的无力感
比利·怀尔德代表作,黑色电影经典。对好莱坞自身的批判与嘲讽,和《雨中曲》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本片是阴暗悲凉的,后者明媚欢乐。大卫·林奇的神作《穆赫兰道》中多次向本片致敬。本片的摄影(尤其是片头片尾)、台词、化妆都极佳。但我很不认同女主的沉溺于过去,拒绝向前看的心理。(8.5/10)
paranoid...Norma那经常仰面45度角但眼睛还是水平望着你的神情真是太恐怖 黑暗中不寒而栗.
要说经典心理恐怖片 比利怀尔德的日落大道当属其中佼佼者 尽管片尾仍有些冗余(下楼梯的旁白处出卡司岂不更好?)但本片神奇地将远大前程式的闭塞窒息感 爱伦坡那诗选式的黑暗 以及菲茨杰拉德型浮华融为一体 部分元叙事的运用 部分死者旁白式的处理等等 随后在马丁斯科塞斯和大卫林奇的作品上 亦见重现
这片子其实还挺惊悚的,因为真实的与臆想的人生如此脱节,把人弄成了变态。男主角其实不重要,谁都行,不如Max来得重要。讽刺的是,不仅又是一出错爱乱情,而且到最后,只有疑似结尾之时,孤独的女人才能获得她想要的结果,尽管她也知道只是片刻黄粱。
《日落大道》里耐人寻味的metamessage是,扮演管家的施特罗海姆说:“我曾是可以比肩格里菲斯的导演,现在却只要全心全意的服侍于她”。事实上,在无声片时代作为导演的施特罗海姆确实比肩与格里菲斯。所以,施特罗海姆要守卫的不是沉迷与过往荣耀神经质明星诺玛,而是她所代表的无声片的电影时代。比利怀德的用意应该是在这里,才让这位曾经最了不起的导演也是演员的施特罗海姆出演吧。
原来比利·怀德在66年前就已经写出了:“‘你不会有时候很恨自己吗?’‘我常常都很恨自己’”这么振聋发聩的对话。
美人自古如良将,人间不许见白头,更何况是用金粉镀成的superstar。整部片子都处于一种莫名的诡异气氛之中, Gloria Swanson真是太妖魅了,那句Stars are ageless说的令人唏嘘不已
太精彩了。无论是关于默片女王的失落与幻梦,还是围绕感情关系的紧张与惊悚,都被这样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讲得丝丝入扣,挥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