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的香气

也算得上一条真理吧，随你怎么迷恋一部电影，最好稳控爱心，千万别爱屋及乌痴心泛滥至其续集，否则你多半会嗷嗷呼惨－－有失水准的剧情或表演，岂止浇冷 水，简直像大冬天往颈子里灌雪，那绵绵不绝、冰浸鸡皮疙瘩般的透心凉，让人惊怒交集又莫可奈何；失望的滋味不好受，个把小时是断断安生不了的。
 
我的朋友安看毕Matrix3，一路bullshit吼回来，真如踩着豪屎似的。昨晚我小看了一段BJ之Edge of Reason，愣从沙发跌到地毯上，心里海骂了也不差十来声吧。BJ不仅更胖，双颊竟现出村姑红，哈哈大笑倒也丑陋得爽快，偏生她喜扮抿嘴羞嘻状；而我崇拜的Mr Darcy老相了好大一截，似乎真成了个日理万机朽萎焦枯的barrister，我也只好解读为，他忙他累，花了眼，需靠一只大抱枕，才死心塌地哈肥婆BJ吧。BJ怀孕、Rebecca是同性恋，翻来覆去He loves me the way I am，粗俗的噱头让我哭笑不得。如果Helen Fielding的BJ系列称得上朱德庸卡通版的Pride and Prejudice，这部剧变本加厉、无节制扭曲人物，观者只见哈哈镜里追来打去的模糊皮影，很难不疑心导演会不会中了周星星的蛊惑先。
 
叫座好卖的热片后，尾随无功无过的续集已是万幸吧。创作者一旦丧失精神自由，被胡萝卜大棒牵鼻子，你以为他还做得出佳作不？
 
前几日所看Le Parfum de la Dame en Noir（黑衣妇人的香气）倒不至于惊吓我，但新观察家的评论也不无中肯：“.....电影一直未能把握好节奏，更严重的是，观众很快就难免自忖它究竟在 搅和些什么”。相比起来，无论小说还是电影，前戏 Le Secret de la Chambre Jaune（黄室奇案）都堪称精彩。其中，Larsan是个类似无花和尚的奇人（当然他的易容本领也不在侠盗Lupin之下），潜往Stangerson 家刺杀Mathilde小姐、他的旧情人。未果，遂扮侦探留候，欲再下毒手，不料被现场记者Rouletabille识破，设计驱走。观者第一眼，却不依 这个顺序，但见黄阴阴一间屋子，墙上着落一片血手印，女主人Mathilde气弱游丝晕厥在地，门窗外堵满了焦急的亲友家丁，凶手却从已反锁的屋内凭空消 失了。这悖谬因而醒神的谜团，随着Rouletabille的到来，一层层散开。原不过一段无望爱情种下的仇恨，被这紧锣密鼓的侦讯打乱了、刺激了、因而 终于渗血了。影片布局非常紧凑但不紧张，正如画格切换间那一溜张弛有道的玩具列车，在荒寂的杂草丛中，一路诙谐高歌。
 
可能恰恰因为黄室奇案的对白与表演太幽默，使人很难专著这背后惨淡的悲剧性情感。于是嗅赏着黑衣女人的香气，观者如堕迷迭，压根儿无法像Larsan那般 神往（甚至铤而走险继续进犯），也就难免摸不着北，看一干人等各就各位，守卫Mathilde新婚夫妇所在城堡的每一截隘口，只道是，犯得上吗？而且这集 刚开始，便突兀了一个细节－－Rouletabille竟然是Larsan和Mathilde早年的私生子，上集他放走Larsan时，心中已然澄澈。于 是Rouletaille的至大矛盾变成了，怎样保护他母亲不受伤害，同时怎样免他父亲再次犯罪，尤其后者，很难保全，简直急煞这个新儿子。如此一来， Denis Podalydès饰演的Rouletabille其实感情更丰富，表演也到位，但较之黄室奇案里那个锋芒初露、机警的Rouletabille，他显然 有些疲软，倒好像是他的搭档Sainclair挑大梁－－这个故事基本可算Sainclair眼中的Larsan行进记。然而Sainclair，或者观 众所见，又都不是真实的。于是尽管大呼小叫，一路故作紧张实际水波不兴的故事，以及心不在焉的主角们，还让人看什么呢？
 
我不晓得黑衣妇人的香气距离原著小说有多远。也许只因为前戏上佳，编剧在重望下喘气，不得不胡弄些声浪浩大的神经质，却偏离了那些实在的幽默，细腻的描述。然而我还能期待什么呢？毕竟还没跌破眼镜不是吗？
 
记得我曾经问安，为什么指环王一部比一部精彩。他说，那是Peter Jackson一径K下来的，不排除后戏先拍，统一调度，全局井然，自然没话说。
 
我叹，一鼓作气，再衰三竭，老祖宗果然灵，一句话摆哪儿都应验。做戏的人赶戏，看戏的人，一见”续集“二字，多少也打个突散了神，双方彼此敷衍各不买帐；难免啊，热情，终敌不过淡淡一盏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