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ndrew Chan
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
李沧东在形容他的创作过程时,用了「绝望」这个词语。对于任何了解他作品的人来说,这不该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1997年,43岁的他推出了长片处女作《绿鱼》(在此之前,他是一位备受尊敬的小说家),自那以来,这位伟大的韩国导演,一直展现出自己对于黑暗的趣味。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在他那些最为无情、残酷的作品里,他处理了如下主题:祖国近来的压迫史(《薄荷糖》)、对女性造成的性侵害(《绿洲》与《诗》),还有一位年轻人在日益神秘的世界中感受到的绝望(《燃烧》)。他采用的是一系列不详的题材,他还为自己的作品赋予了完美主义的艺术水平,这一切为他的作品赋予了一种特质,仿佛每一部影片都出自一场伟大的斗争。在2010年的《诗》与他根据村上春树作品改编的《燃烧》之间,隔了八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李沧东放弃了一些项目,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最能激发紧迫感的项目。最终,他的选择似乎是对的:这部作品为他赢得了职业生涯中最广泛的好评。这部作品涉及了许多最近的人与事,譬如唐纳德·特朗普、阶级差异、大男子主义以及朝韩之间持续不断的冲突。这一切让这部惊悚片非常贴合当下这种毁灭性的政治形势。
上周,李沧东参加了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回顾展——这是他八年来第一次访问纽约。借此机会,我与他谈了谈对于电影和文学的热爱,以及他成为叙事者的原因。
记者:你在电影院看到的第一部印象深刻的作品是什么?
李沧东:那是在六十年代,我大约十一岁的时候吧。有一部动画片在韩国上映,讲述的是一个叫洪吉童的角色的故事。他有点像韩国文学中的罗宾汉,这个形象起源于一部古老的、古典时期的小说。我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在期待这部电影的上映,所以我也特别想看。但是,我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所以我没有足够的钱,没法买票。我的表哥知道我想看,我的表哥知道我想看,所以他给了我票钱。我去了剧院,那里挤满了孩子。我加入了队伍之中,但当我越来越接近售票厅的时候,我开始有了一种感觉:我真的不想再看这部电影了。我无法肯定这种想法的缘由。我一度很想看那部电影,但就在我发现自己不得不买票的时候,我就想从那些孩子中脱离出来,做一个独立的个体。
最终,我去了隔壁的剧院,那里正在上映(理查德·布鲁克斯的)《吉姆老爷》。我甚至不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但我决定去看一下。当时我太小了,所以我很难理解那部电影。它太黑暗、太可怕了——大海和暴风雨啊!这是一家比较老旧的、二轮放映的剧院。那里的观众没有那么多,当然,观众里也绝对没有孩子。我独自坐在黑暗中,充满了恐惧与焦虑。当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意识到主人公正走向不幸的命运之中。这实在是太难忍受了。在这之前,我也看过电影,但这真的是我第一次自己选择电影、购买影票,这是一种原始的体验。那一刻,我感受到的恐惧与共情,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记者:那时候你可以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李沧东:如果你问的是那些影响我的电影,我可以说,很多电影都和你眼中的「杰作」没什么关系。《吉姆老爷》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虽然它改编自一部伟大的小说,但它其实并不能算是一部伟大的电影。尼古拉斯·雷的那部《北京55日》也是这样的例子,这部作品我也非常喜欢。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可能才发现你印象中的那种“伟大”的电影。我年轻的时候,大概二十岁之前吧,韩国有一个制度,每一部外国电影的引入都必须经过政府的批准,就像中国的制度那样,所以我们很难看到这些电影。而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三十多岁了,我开始看到了这些伟大的电影——当然,只是通过盗版。当然,在这一时期,有很多导演影响了我,比如卡萨维蒂。
记者:在你成为电影导演之前,你写了很多成功的小说。你用这两种艺术形式表达了自我,你能谈谈两者在表达方式之间的区别吗?
李沧东: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的家人在不断地搬家,我们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所以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交朋友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想,我写小说是为了与外界的某些人交流,虽然我可能并不知晓他们确切的名字和面孔。无论我采用何种形式,这种目标都未曾改变——我渴望交流。其实,在几年以前,我又开始写小说了。我写了好几个月,但我发现这太花时间了。如果我继续这样下去,我不仅无法写出一部小说,也无法拍出一部电影。我总是想要写作,但在那段时间里,我发现自己拍不了电影。
文学与电影的不同之处在于,当我写小说的时候,我期望某个读者与我一同经历一系列的情感,但在拍电影的时候,我想影响更多的观众。对我来说,写小说就像是写情
记者:在《诗》与《燃烧》中,主人公都可以算是新人艺术家。你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努力,他们试图弄清楚的是,艺术创作的活动该如何去适应这个狂乱的世界。
李沧东:是的,这些角色的自我认同是很重要的,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是艺术家。他们作为艺术家向这个世界提出问题。《诗》的女主角努力想让一首诗走向世界:她苦恼的问题是,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即便她因为痴呆症失去了语言能力。而《燃烧》的男主角凝望着这个世界,他想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故事是有意义的。这两部电影都聚焦于艺术家的处女作,这种首创性是很重要的:这是艺术最为纯粹的时刻——艺术家在寻找艺术的本质。在村上春树的故事《烧仓房》中,主角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牌作家了,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在电影中,这个男人还不能算是一个作家。他还年轻,他刚刚起步,这让他对这个世界更加敏感。
记者:有趣的是,这两个角色在非常不同的年龄开始创作他们的第一部作品。你是否曾经想过,如果你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始拍摄电影,你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来对待电影创作?
李沧东:你很难去推测这种可能性。如果我从小就出身于电影业,上过电影学校,我想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我有时会观察周围拍电影的人,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电影是最重要的东西。电影对我来说可没有这么重要。其他的一些东西要更为重要,我不知道如何确切地定义它们,或许是这种沟通的想法吧。不管它是什么,我考虑的并不是艺术形式本身。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仍然觉得自己很像《燃烧》的男主角,他总是在想,他写出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走向世界。虽然我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艺术家,而且我是在职业生涯晚期才开始拍电影的,但我仍然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有没有一些艺术家以你特别感兴趣的方式探讨这个问题?
李沧东:很多艺术家拍电影的方式和我不一样。有些人和我是同代人,比如说侯孝贤,我特别喜欢他的早期电影。我在一些导演那里感受到了某种私人的联系,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其中大部分都是亚洲导演,比如侯孝贤、贾樟柯和是枝裕和。每当我观看一部好电影,特别是一些不知何故被吸引的电影,我就会感觉自己在和导演交流。不过,说实话,虽然我经常从电影中获得激励与灵感,但真正对我产生最大影响的还是阅读,读书最能让我产生创作的欲望。我经常受到年轻作家的启发,不过如果让我回忆这些年来阅读的作品,我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名字仍是卡夫卡、契科夫、福克纳、海明威。如果更接近当代的话,我还可以说出雷蒙德·卡佛。你可以说,对我来说,文学是一种通道,我可以通过它来思考世界。
李沧东的《密阳》(Secret Sunshine)是我至今看过最好看的韩片。说是最好看的韩片,有几点要申报的,第一是我很少看韩片,是这儿的熟客也会知道我对韩片有点偏见,而李沧东的电影,我亦只看过这部《密阳》,第二是所谓“最好”以主观出发,不一定说是拍得最好,而是刚好对正了自已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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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段日子友人叫我这个不肯读书的人看昆德拉的小说,认为我会喜欢,我读了一两本,的确喜欢,虽然他最著名的《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还末看,甚至改篇成电影的《布拉格之恋》亦末看,但我觉得最意外的收获是盲打误撞的看了昆德拉的《帘幕》(Le rideau)。这部书不是小说,读起来有点沉闷,有点像以散文笔触去写长篇论文,题目大概可称为“小说最珍贵的价值”。
伟大的小说因为故事的精妙,经过翻译甚至多重翻译(例如先译作英文再译成其他文字),依然能触动人心,打破地域和时空的疆界,而深受世人欢迎。小说家通过小说这种文体,利用故事剧情,将文字本来不能直接言传的人生真谛都活现出来了,而且在何时何地都能得到读者的共鸣,启发他们去思考自己的人生。
伟大的小说家都注视人的生活,都是名符其实的人类学家。我读着昆德拉的论述时,不断地觉得,电影这种载体也有类似的威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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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说过他不是从小就梦想要当导演的,只是他刚好遇到了摄影机的个工具,有非说不可的故事要说出来。如果他不当导演,可以当作家,写小说。
李沧东有“作家导演”之称,未当导演之前,就是写小说。《密阳》是他自编自导的第四部作品。
撇除好莱坞梦工场式的大茶饭制作,其实很多出色的电影大师都具备昆德拉所说的小说家特质,他们的分别,只在于说故事的工具有所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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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导演在影展上说,《密阳》要谈的不是宗教,所以根本谈不上反基督或什么。然而教徒(特别是基督徒)看此片的话一定不好受,因为电影提出的质问,并非指向宗教本身,而是把宗教体现出来的教义和传道方式。
《密阳》的剧本是部有深度的小说,它具备了主流韩片必有材料(死亡、悲怆、复仇、怨恨…..),却说了一个不落俗套的故事。剧情每次去到“适合”贩卖廉价眼泪的时刻(例如全度妍饰演的申爱去河边亲认儿子尸首),导演的处理都格外克制,避免影片陷入韩式催泪。
电影非关宗教,而是展现“怨恨”和“宽恕”的这两种人性。
怨恨是人之常性,我们若是被人伤害、欺骗、侮辱、出卖、愚弄,自然会对加害者产生怨恨。亡国奴会怨恨侵占者,我们会怨恨伤害过自已的旧情人,和出卖过自己的兄弟姐妹。女主角申爱先后痛失丈夫和儿子,她怨恨苍天,仇视杀子凶手,是自然不过的事。然而人带着仇恨还得活下去,申爱痛极自残,到定过神来仍会奔出街上呼救,可见人有求生怕死的本性。
要活下去,总得把怨恨消解,复仇是“理所当然”的途径。复仇有很多方式,最直截了当的是像《原罪犯》那样来个狗血淋头家破人亡,主旨是以牙还牙变本加厉。另一种消解怨恨的方法,正是宗教家、道德家提倡的“宽恕”,他们意图通过“以德报怨”的高尚情操,寻求心灵救赎。
李沧东在电影中展示了一个令宗教家尴尬的真相,an inconvenient truth,就是宽恕别人原来有个先决条件:你的形势要比对方强。你可以请敌人打完你的左脸再打右脸,那是因为你有能力有条件吃下这个小亏,而且吃亏后可以摆出大方不计较的姿态。这个姿态甚至不一定要外露人前,但必须能说服自己境界比人高。申爱见了杀子仇人后不能宽恕,反而整个人崩溃了,正是发现了仇人原来早已得道,根本无法居高临下地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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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不能将申爱从怨恨中救赎出来,申爱因此彻底地背弃了她的信仰,用最怨毒的眼神仇视她的宗教。
怎样才能得到终极的心灵救赎呢?电影也不能提供答案,因此结局时开放的。这不是导演故意隐藏自己的立场要观众“反思”(这跟近期的《命运迷墙》(Lions for Lambs)的开放结局是两回事),而是现实根本不存在教义式的绝对答案(如果有的话教会就能治愈申爱的心患)。李沧东有勇气质疑我们向来以为没有问题的问题,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全度妍凭申爱此角色获封康城影后,演技无容置疑。其他配角亦有细致立体的描写。我对当中两个角色的印象尤其深刻,也特别感动。一个是凶手的女儿,她有一个表面上道貌岸然但骨子里丧尽天良的父亲,若论命途不幸,并不亚于幸爱,但她却没有怨恨之心,一直保存着善良的本性。她跑到申爱的钢琴学校惶恐张望,是出于良心不安,直接帮助了破案。她被流氓侮辱,爱身为人母的申爱竟然可以视若无赌,可见申爱的宽恕是伪善。
女孩所背负的不幸虽然源自凶手父亲而非自作罪孽,但她没有半丝怨恨。替申爱剪头发时,依然深感歉疚。她是整部电影至美善的人物,令人动容。
另一个至善角色,是永远跟在申爱后面的金宗灿金老板(宋康昊饰)。他显然是迷恋上申爱,一直无条件地守护着,却没有乘人之危。他在葬礼上为没有眼泪的申爱说项,教训申爱的奶奶。在警察局,他毫不犹疑地追打对申爱眼光嚣张的凶徒。甚至申爱向他献媚时,他会大声喝止。种种表现,都显示出他是真心待申爱好,不介意为对方吃亏,却不是追求者的讨好逢迎。
金老板心澄如镜,申爱要去监狱“宽恕”她的杀子仇人,金老板不只一次提出质疑:“真的有需要见面吗?心里宽恕了不就足够了吗?”
申爱其实应该相信神的存在,因为神虽然拿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却派遣了守护天使在她身边,默默对她提点、支持。其实我们的身边往往都存在着这些守护天使,只是我们都跟申爱一樣,视若无睹,直至他们离去后才追悔。
电影到了尾声,申爱的大恨看似平伏下来,金老板依然守在她的背后,没有意图去说服她,继续让申爱自作主张,只是替她捧着镜子,让她剪掉头发时看得清楚自己的容貌。
要化解大怨,时间往往是关键,电影保留开放结局,是因为时间只是必然条件而非充分条件,除了时间,申爱最终还是要面对她一直回避的心结,方会有机会将怨恨分解。
申爱来到密阳,为悲剧揭开序幕。她说密阳是丈夫的故乡,是丈夫想回去的地方,但申爱的弟弟曾经提及,姐夫根本不爱他的姐姐,不值得姐姐去思念。
隐密在阳光背后的内心是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大概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遭受不幸—痛苦沉沦—自我救赎—再度爆发—归于平静,电影呈现的就是女主角李申爱这段并不复杂的人生际遇。唯一和宗教扯上关系的无非是申爱在丧子的悲痛中泥足深陷时选择了宗教作为精神慰藉来试图自救,自救虽然失败了,但显然影片的主题并不是攻击现代宗教的虚伪,因为片中的牧师至少在铸成大错之前及时提起了裤子。
女主选择信教。但是还是不足够。罪犯的自我原谅刺破了她信教的虚假。这样的一种罪,和痛苦。女主一度崩溃,自杀自残。应该是被送进了精神科医院接受镇静剂治疗。
最后的片子并没有展现她得到了疗愈。但是展现了创伤的过程。男主真心的陪伴是故事的一抹暖色。
关于创伤,我还是觉得心理治疗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药物也是。还需要主人公自己的求生意志。
孩子的意外死去,不管是片子里的还是新闻现实中的,都是对于生活撕开了一个口子。照拉康的理论,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想象界的破缺,需要象征的东西来填补。宗教是一种。还有其他的。
小时候家附近有个女疯子,岁数很大了,长得一点也不机灵,整天坐在她家的窗口前往楼下吐口水,我也不幸被击中过一回,摸了一把手上都是腥味。据说前些年她丈夫总打她,把她打疯了,那个男人我也见过,凶神恶煞的,但仿佛很护着疯子,以至于被疯子吐中的没人敢找上去理论。
我姑,亲姑,用很多长辈的话来说,她的命不好,因为她嫁的男人是个恶棍,爱好喝酒和耍钱,直到有一天她男人死了,居然是一次喝醉酒碰翻了电炉子活活烧死的。那之后我姑经营起了完美芦荟的直销事业,每天见人的前三句话中总会问,怎么样,要不要来点产品?
高中同学,男的,身高丈二,体重二百斤往上,带个黑框眼睛,从小常年穿西服,就这么位说彪悍又太文静,说儒雅长得又太粗犷的主儿,找对象应该不算很轻松。高中时我们是住校的,他在寝室里带领着一帮同学练香功,据说练成后身体会发出异香。上次同学会时又见他,念到了博士,练到走火入魔了,挨个问人要电子邮箱,回家打开一看都是被取缔的内容。
有个女网友,前几年跟着大学时的男朋友北上京城闯世界,脚跟儿还没站稳就被那哥们给甩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成天不是赶场参加聚会就是去地铁唱歌。前阵再聊,居然跟那位又复合了,房子都收拾妥了,正兴冲冲被无证驾驶着呢。
现在研究生班的同学,性别男,人很好,好到我都不好意思写他。学文科的,满腔情愫憋到了这个岁数,应该说已经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前阵给他介绍个对象,那女的不干,他还追着不撒手,别人追求的招数不是欲擒故纵就是死缠烂打,他都不用,每天看书学习,问他还振振有辞,等我学成了她就跟我了。
例子举多了容易得罪人,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密阳》这部电影真的是在讲宗教么?好吧,先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这部影片,我们的主人公够惨的,先死了丈夫,又因为显摆钱被夺去了儿子,命运之坎坷跟我们的祥林嫂有得一拼,要是生在中国,她不是信了佛,就是入了党,要么得被邪教组织发展了去。所以说人的出身真的很重要,如果她生在一衣带水的北朝鲜,完全可以像《再见列宁》里的那位母亲一样,投身于革命事业,被伟大领袖接见也未可知,可她偏偏生在南朝鲜,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度,宗教似乎成了她得救的唯一道路。得救之道,这是我们这篇文章第一次出现这个词,以后还会反复出现,请原谅我裹脚布般冗长的话题,谁叫我今晚太闲呢,要谈论这个问题,我们还得从头说起。
现在我们来到这部电影的故事发生以前,我们唯一可以获知的信息是这个女人有个儿子,更重要的是有个死鬼丈夫。关于她的死鬼丈夫我们不可能知道得更多,因为这不是一部《人鬼情未了》似的鬼片,我们仅仅能知道他出生在密阳这个地方,片中说了两次密阳和其它地方都一样,这是因为导演同志又想以小见大,窥一斑而见全豹,他的小心思瞒不过我们。话题扯远了,还说死鬼丈夫。尽管没有正面描写,但我们还是可以知道,他们的婚姻曾经很幸福,否则女主角不会大老远跑到男人家乡来,而那段幸福的婚姻,或者说爱情,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怎样看婚姻的,已婚的和未婚的,恋爱着的和恋爱过的,起码在我孤身一人的时候,在我对着电脑屏幕讲话的时候,我以为爱情是我的得救之道。女主角一定也曾这样以为过,可当她的丈夫死了(死因不明),这条道路戛然而止,她不得不去丈夫的家乡寻找新的得救之道。
一个普通人,我是说如果这个人没有看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书,没有思考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之类的问题,如果这个人不很贫穷也不很富有,没有超过一百个人关注他也没有一百个警察来找他,又如果这个人在三十岁之前顺利结婚,赶在力不从心以前生个有屁眼的孩子,工作的时候不打游戏,游戏的光景不谈工作,中年危机的时候不乱搞用省下的钱买辆车,退休前的积蓄够给孩子租个房子。我是说一个人的人生如果像这样没有纰漏,或者说如此乏味,那么生活对于他来说便没有困境,更不用谈得救之道。问题在于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等同于所有人,也许你正志得意满地行走在扑面而来的人生之路上,从此岸向彼岸进发,可仅仅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配偶出轨,离异,手淫过度,乳腺癌,小儿麻痹,更不用说某人的不幸死亡,仅仅有了一个意外,螺丝松动,整个事先装好的链条会突然断裂,你扑通落入水中,不断下沉,冰冷的河水顷刻没过你的头顶。
从河水中脱身有两个办法,有人拉你,或者找块垫脚的石头把头露出来。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女主角还有个儿子,就如同伸出来的一只手,使她脱离了水面,她还有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叫她在密阳获得尊重,钱是她此刻的垫脚石,尽管露富使她送了儿子的命,可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来说,这实在是能迅速获得大家的尊重的捷径。可很快,她失去了儿子,先是爱情,然后是亲情,又一条得救之道轰然封闭,她再次落入水中。
于是,接下来还有宗教式的得救之道,撒旦式的得救之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在对抗困境,有人在对抗虚无,教堂内的圣徒和教堂外的毒犯,其实并没有本质的不同,他们都在试图逃避。关于宗教与神性这里的影评已经太多了,好吧,如果这是一部教会赞助的电影,或者说导演本人是位虔诚的基督徒,那么不用想就知道,女主角会在这一站停下脚步,停靠在她心灵的小港湾,找到她灵魂的小归宿。而如果这是一部够酷够炫够傻X的电影,那么女主角就会向堕落低头,向撒旦屈服,成为妓女,甚至女杀手也未可知。
遗憾的是完全不是,两者都不是,导演并不想说教神性是如何伟大,也不想把他的电影拍成邪典,关于皈依和背叛都不是他想要的,看吧,接着看下去,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想要的是向我们展示所有可能的得救之道在一位渴望救助的病人面前全部封死,他想要叫我们看到的是一位试图穿越的女人那被刀划破的血淋淋的手腕,他想要说的其实毛姆在他多年以前的《刀锋》扉页上就已经告诉过我们,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被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而这次导演李沧东做得更绝,他说根本没有得救之道,什么也没有。
好了,写累了,最后再说一遍: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被越过,因此没有得救之道,什么也没有。
只有恨能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更坚强的活着,信仰太美反而容易破坏
重看。在申爱辨认儿子尸体之前,镜头从车里望向天空,与全片的第一个镜头几乎相同,那是他们刚搬到密阳时对这个小城的畅想,之后哀伤的音乐响起,镜头远远地跟随着申爱近乎虚脱的身体,我们无须通过表情得知真相,声音预示了一切。信仰的坍塌等同于生命的重建,电影的重点不在于悲恸,而在于冒犯。李沧东的镜头拥有极为强大的自主意识:在申爱濒临绝望的时刻以微弱的速率推近试探着情绪崩溃的红线,在申爱感激于上帝对她救赎的时刻又冷漠而戏谑地拉远,它兀自闪躲或凝神注视,对观众形成如军令一般的感召,正如上帝对申爱的救赎/冒犯。而我们究竟应该接纳还是对抗这股力量?它对此不屑一顾。全度妍完成了一次凯特·温斯莱特《幻世浮生》式的表演。
大韩民族特色主义基督教。
长。
有时天使是以怪大叔的样子出现的。杀戮你的和救赎你的,都是身边人。可惜人总是不喜欢平视,而总想通过仰望获得解救。
大赞女主角的表演
归根结底还是韩式的慢动作,只是掺杂了宗教的意味就换了一股味道。似乎有很多东西在讲,也确实讲了不少东西,但每每都点到即止,缺少深度,唯有全度妍的演技堪称精彩。★★★☆
人在绝望的时候真的需要信仰,但是信仰谁都知道它不是真的…“《密阳》之中的信仰问题,或者说是对于宗教、信仰的怀疑,似与上帝无关。那些揪心的痛楚,那些令人发指的罪恶,仍然是人间舞台的一出苍凉悲剧,在李沧东的镜头中,这样的悲剧依然未有一个了局,未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未有拯救之光的来临…”
宗教这个东西根本就是无法自洽的,电影对于人心人性虚伪揭示很有功力。
【B+】电影的主题既非讽刺宗教,也非宽恕与原谅,它所展现的是一种错误人生,女主将自身生活的缺陷永远寄希望于他物拯救,先是男人,后是居住地,再是上帝,不断的自我欺骗和逃避终导致一次次崩盘至谷底。“密阳是个什么地方?跟其他地方没什么差别,人生活的地方哪都一样。”这句台词直指核心。
他都说已经被原谅了,我还原谅什么?在我还没原谅他之前,上帝怎么可以就那么原谅他了呢?
李沧东能把苦情戏拍得这么深刻,简直就是当代伯格曼啊有木有!画外空间的使用太赞了,结尾甚为美好。
惨片,女主演得好。宗教神马的是浮云就对了,现场配乐版圣歌那一幕简直是集体神经病发作……这片似乎在说“男人蠢就蠢吧缺就缺吧低俗就低俗吧只要没安坏心真心对你好就可以了”大脸叔其实就是性子直一点EQ低一点啊……小镇生活太可恨了
一个女人,寻找平静,失去平静,又找回平静的过程。密阳,秘密的阳光。孩子是她的密阳,宗教是无法面对后选择的逃避。最后,生命中的触底反弹,没有原谅、没有救赎,只是找回了密阳。这个女人的心理历程是一个圆,内里有了东方哲学的禅意。
一直装睡,竟然会无法苏醒;假装迷藏,真的能把人弄丢。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击碎虚伪的空窗,呕出道德的秽物,剪短烦恼的青丝,割破无望的经脉。用肉体引诱虚伪,用灵魂唾弃道德,镜子里如遗像般心死,阳光中似鬼影般复活。密阳站像阴阳门,伴着圣歌有人以为来到天堂,却葬身地狱,可这里并没什么不同。
阳光、白云、蓝天,她选了个好日子去刺杀上帝。踢开门,她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上帝露出笑容,手上拽着用来算命占卜的塔罗牌,恭候她多时。
与上帝决裂,与生活和解。
当普通的救赎片去看的,没想到这么丰富、残酷,非常震惊。监狱一场短短几句话道明信仰从建立到突然坍塌的过程,实在久久难忘。给上帝献出自己前,应该不做任何要求吧。韩国作为资本主义已经相当发达的一个国家,基督教普及率也非常高,其实挺难判断李沧东的态度,最后有点“上帝就在身边”的意思
1.全度妍细腻动人的表演牢牢抓住我的眼球,戛纳影后实至名归;2.手持摄影+长镜头+极少量配乐,李沧东冷峻的诗意现实主义;3.含蓄蕴藉的细节处理,反煽情,需全身心融入的观影体验;4.有反基督教成分,但李申爱在苦难,虚荣,宽恕与仇恨中的心路历程更重要;5.结尾对角落一缕阳光的凝视,大爱。(9.0/10)
多数人仅有自救的动机,而没有自救的能力。最后还是要依靠“关系”,抓住他人他物伸出的稻草,尽管正是这根稻草曾经把人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