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年代第三季

在第二季的结尾，Joe同时拿着病毒和杀毒软件去找投资人，愤懑地说了一番，大意是我想洗心革面做个好人，大家却不信我，坑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坚持做好人呢，“Why should I”？最后，Joe伫立在新租的办公室，透过落地窗俯视天下，露出邪魅一笑。这时我们都会觉得，Joe完全黑化了。

第三季，Joe不仅减掉了第二季的肥肉，甚至比第一季更清瘦，成了仙风道骨的飘逸大叔。他一副老谋深算、胜券在握的样子，演讲台上拈花微笑，商战里不留情面。然而他没有黑化，而是对追随者和朋友出乎意料地温润起来。他遇到Cameron，微笑说“我有权力怪你，但我感谢你，没有你，我就不会涅槃重生。”

第八集，Gordon问Joe为什么不肯为了实现愿景而祭出Ryan。Joe说，因为Ryan是我的朋友。Gordon愣住了，不敢相信以前这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会说出这句话，他会称某个人是朋友？他还会守护朋友？

让Joe痛彻心扉的，不仅是Ryan的死本身，更是Ryan的遗言：“Beware of false prophets who will sell you a fake future, of bad teachers, corrupt leaders and dirty corporations. Beware of cops and robbers… the kind that rob your dreams”。Ryan曾是Joe的死忠粉，他说Joe每走一步自己都会追随，而跳楼前的那一夜他朝着Joe大喊“伪君子”。

所以这遗言倒成了给Joe的盖棺定论。他的个人形象就是公司的产品本身这不假，在董事会的支持下，他这个科技界的精神领袖确实是塑造出来的。但他从没想过伤害Ryan，爱才之心胜过利用之意。但结果摆在那里，就像旁人之前对Ryan的劝诫，与Joe共事会死得很惨，一语成谶。

天意弄人！如果Ryan晚一点发布源代码，动手之前就被拉进Joe和Gordon合伙的新公司；如果Ryan没那么执拗一意孤行，悲剧就不会发生。其实大多数人都有这种遭遇，欣喜地走近自己曾经的人生导师或事业偶像，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最后却是幻灭，偶像坍塌，人生陷入迷茫。但假如我们等待阅历沉淀，会发现偶像只是我们心造的，他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至少他有魅力带动更多人，或者至少他勤奋有为，即便坑蒙拐骗，却也算是有胆识的world changer。但Ryan没有等。他那一段话会成为Joe永远的心结，就像第一季结尾Cameron断言Joe只是个会忽悠的空壳。

Joe在第二季的最后说“The safe is trusting no one”，而Ryan的遗言说安全只是传说，1980年代末的美国，网络时代山雨欲来，“There's something on the horizon. A massive connectivity”。第四季还没看，估计会给出安全问题的新答案。

不留痕迹地，Joe从第一季的施虐者蜕变。第三季里，他竟然哭了几次。一次是担心自己染上HIV，检查结果出来前，他坐在床沿背对镜头（露出了完美的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一次是Ryan新死，他无力与Gordon继续谈下去，暗自抽泣。这时对比他在第一季里的狂拽酷炫（宣发语），简直恍若隔世。

被虐成这样，怪不得佩佩在访谈里说“Gods hate Joe”（编剧是后妈），演下来真是“exhausted”。这部剧总不免被比诸Mad Men，后者口碑无疑更好，情节流畅，画面精美，群像鲜活，拍出了人心的隐微。我却以为，Joe MacMillan比Don Draper更吸引人。粉丝滤镜是一方面（真相，要不是佩佩，怎么找到这种小众剧），另一方面是Joe的成长更令人唏嘘。两人都不是白莲花，但Don有点金手指，生意多半旗开得胜，七季下来性格变化也不大，缺乏打动人心的力量。而Joe再怎么高瞻远瞩，勤劳肯干，杀伐决断，却一再受到挫磨，最后在失败中成为了善良沉静的人。

P.S. :

Joe在第一季最后烧掉了一车电脑，还有自己的高定西装。大家都说他是神经病。我面对自己无可救药的书稿也是此等心情。我没有动手，Joe动了，作为一个虚构人物，他当理想主义者比我们轻松。

第三季有个镜头，Joe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冥思idea，板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完美遮住了络腮胡，突然就不大叔了。上半张脸依稀还是The Fall里那个绝望却暖意怡人的青年佩。

看到第三季最深的感受就是：编剧很懂PUA。这剧里所有主要人物都让你又爱又恨。本来你不咋喜欢某个角色，结果编剧通过一些暖心的情节让你慢慢爱上他/她，然后再来些糟心事儿让你恨他/她。

人物之间的关系也是不断演变的。其中某两个人关系变好的催化剂是因为他们同时恨着另外一个人。而当其中一个慢慢靠近曾经共同的敌人之后，这俩人的关系自然就疏离了。。

主角里看到现在最烦的就是Donna了，她是所有人里最不真诚的一个：流产的事她始终没有告诉过Gordon，反而利用Gordon出轨的内疚感让他为自己工作。（其实没太看明白Gordon怎么在国庆节过完二人世界之后突然想通的——Donna那番关于反复尝试无用论怎么启发的他？）Cam骂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一点都没错。其他人伤害别人大多是因为本性难以控制，而她却是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那么做。其他三个主角都有很强的理想主义倾向，而她更多是个现实主义者，很明显她对物质更有追求。她和Gordon离婚并做了投资人倒是也不意外。

我是实在没想到会把Joe的角色打造的这么深情。从第二季开始这个在第一季让你恨的牙痒痒的男人突然就开始招人同情了。反倒是Cam开始烦人。因为固执和不善沟通失去了所有人包括Bos的支持，被踢出了自己的初创公司（后来编剧让Mutiny IPO失败虽然合理但有为亲女儿报仇之嫌）。另外，话说您再主角光环一脚踏两船也很难自洽啊。顺便吐槽下编剧把Cam这个身高的女人空投到日本，有没有考虑过她去哪儿买衣服？

Gordon自从出轨后也是形象180度大转变。很难想象他在身体和精神都出问题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事业生活两不误的。感觉编剧的用意是他知道自己的病之后慢慢与自己和世界和解了吧。以至于他和曾经最恨的Joe以及看不顺眼的Cam都成了朋友。

Ryan这个一季游的角色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躁郁了，做天才果然不易。感觉编剧写这个人物是把几大主角身上的理想主义提纯了，当然也顺便告诉我们太纯粹的东西难last long。

（最后一个疑惑：这一季结尾那里Donna去瑞士跟CERN洽谈那个ending我以为是要说她会把这个项目偷走，结果第四季看到第二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所以是埋了个大伏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