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层面来讲前面细节处理的挺糙的但主题表述的挺明白,没跑偏。处理到后面分裂越发韦家辉,因果轮回越发杜琪峰。如果『韦家辉』多一点我会更喜欢,因为『杜琪峰』实际上越多是越说不清楚的,漏破绽。好吧,我还是具体举一例:比如他说是因果不是轮回。既然不算轮回那为何前世之因要由后世食果呢?
枉死的鸟是该因大只佬解脱其当世的业障而感谢他还是该下一世找他还此生种下的因呢?杜sir脱离轮回这些讲的清么?另外,凭借正当的因到底可不可以堂而皇之去以恶果讨回?杀伐不止又岂是佛之本意呢?既然定论难明我不如信任法律:杀人者死。如此明确。大只佬开始的脱衣舞后来出世入世都光着身子,无非是在说他是得道之人,懂得皮相本是虚妄,人来去都是赤条条。既然这样那最后看到凤仪被割头又怎会失态如此?相既是无形的又是万形的,以何种表现形式存在又何妨呢?人都死了魂灵散去,正如灯芯已灭,油捻子断成几节能怎样呢?
至高的佛法是极度唯心主义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门常扫无分内外,因为无色无相所以没有内外』因果论的最高境界不仅仅是不糊涂于因果,落于因果,对因果清清楚楚就完事了。而是要清楚因果却不执着于因果,从心所欲,只问向善之举,不介意落在身上的因果如何。这才是真正的『不昧因果』。
所以真正的高层次高境界应该是:李凤仪一心向善,我作为有佛法修为之人乐意见之,那么就随心意去帮助她,如果我见到她遭遇劫难,我明白这是由于她前世之因而结的今世之果,但没关系,我依然竭力去帮助她。但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另一个人,尤其我是修行之人。我不在时她不幸已然遭遇劫难,我也不会痛苦悲伤甚至去想什么报仇(种下新的因),还是因为我明白这是由于她前世之因而结的今世之果啊!
影片最后为了一定把李凤仪的业果结了,非让孙果没来由的去杀她。只为强落因果,层次低了。男主角最终二重人格坐而论道似悟大理,所谓『了因』也是错的。他说"心生恶念的你多么可怕,今日孙果杀李凤仪,明天你又杀了孙果,万劫不复。"拆开来谈:前半句心生恶念确实可怕,但何为恶念?大只佬想杀孙果就是恶念吗?不谈凤仪只谈孙果,他是背负两条人命的罪犯啊。想让他服罪并不代表恶念。后半句何为万劫不复?他杀她你又杀他就是万劫不复吗?这么说是把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死循环定义为万劫不复。他人任意行事皆可种因,有因就有果,结果之时又可能连带着种下别的因,世间万物本是盘根错节相互依存,因果纠缠就谓之万劫不复未免严苛。
尤其结合原文后面"昨日因结今日果,任何力量都改变不了。佛只着力一件事:当下种的因。" 先不说前一句多么消极、历史虚无主义,不符合客观现实及人类情感价值认同。就事论事而谈,这句话表现了杜琪峰一以贯之的所谓『宿命论』。反映在电影里李凤仪今生善良可爱但因为前世作恶所以今生要还,怎么都保不了注定要被割头横死。那孙果为她结完这个果,无来由的杀了人,包括之前为了结小翠的前世的恶,也是如法炮制(好可怜喔,天选干脏话之人)。那他是不是种下新的因呢?将来也是要有个人来没来由的杀他吗?那既然这个人是没来由的,那他将来杀孙果这个行为还能算果么?原因结果是互为依存关系,既互为因果的,那这种情况下,没果了所以因也不算因了,那因果论不是破了么?再说后一句,其实是一句没用的半截话,佛要关注当下种的因....然后呢?先帮它补全后半句,只关注这个,说明不关注:以后结的果。废话,因为什么结注定了什么果嘛。那佛只『关注』这一个动作就完了吗?太无为了佛在因果里就起不到作用,想有为就要去引导人们从善(种善因),不然就结恶果啦,到时候你又管不了。所以最后就只能劝人从善了?又显得老生常谈没什么意义,形而上半天得了这么个主题观众要骂娘的。不然佛在这里又没什么存在价值了。这么一来世人的道德约束到底是畏因果还是畏佛了呢?你敢说佛即是因果吗?不敢,因为你刚说完佛关注因嘛,那你可以说佛创造了因果论啊,为什么不说呢?只颇为隐晦的来一句『佛只着力一件事:当下种的因。" 』不敢说透。
如果这样的理论是本片的大道理那只能说杜sir理论水平太有限了,不仅限于佛法还有逻辑学等。梅尔维尔一个老外拿佛像宿命消费一下也就罢了。你天天拿这个当主题当核心噱头的,结果一点没研习?
开始看过不太明白一些东西,后来一直看影评,仍然很多地方不觉得释然,直到后来看到一篇分析文章,顿时豁然开朗。非常值得看的一部电影。下面这篇影评也是我迄今看到的众多影评分析中最为中肯准确全面深刻的,连我这样激进的无神论者都被折服了,从对李凤仪的死而耿耿于怀到释然接受了。PS;我觉得李凤仪才是最有佛心的,对于因果业报,虽然她没有那套佛家理论,但大只佬整部戏都在努力参悟的东西,李凤仪大哭了一场就顿悟和释然了。喜欢李凤仪这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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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大只佬》谈起
《大只佬》2003年上映,在第2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获最佳电影、最佳编剧等殊荣,是香港一出饶有成就的佛教电影。故事的主角大只佬「了因」当时35岁,在30岁前曾是五台山石窟寺的武僧,当年因为一个名叫孙果的逃犯,无故把自己的好友小翠杀死,孙果杀了人后潜藏山中,了因盛怒难消,决心报仇,於是到山上穷寻孙果。直到山峪断崖无法跨越,盛怒下乱棍打树,却错手击毙一只小鸟。他惊愕之下,坐在小鸟旁,思考了七日七夜。七日七夜过后,他突然得到看见因果的神通力。他看到鸟儿的前世今生,又认为自己已无法再做和尚,於是脱下袈裟,离山还俗。还俗之后,他过著生活毫不检点的生活,自甘堕落,以「享受」人生。直至有一次,他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女警李凤仪。李凤仪前世是一个杀了很多人的日本士兵,但她今世却乐於助人,品性善良。了因眼看李凤仪背后的日本兵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意识到她即将受苦死亡,踌躇之间决定尝试出手相救,以将李凤仪的命运改变。可是,经过两次努力的营救后,李凤仪身后的日本兵影像仍然出现,大只佬终向命运低头,向李凤仪说出真相后,扬言自力有限,无法改变因果的内容。
李凤仪知悉后无法接受事实,沉沦数天后重新振作,并深信自己无法逃离命运的法规和困限中,故而她希望珍惜自己必死的机会,去帮助了因引诱孙果出来,以解开了因一直以来的心结。最后,李凤仪上山找孙果,结果被杀,头颅被割掉,挂在树上,了因知悉后上山寻找李凤仪,在日本兵影像的重现下,成功找到李凤仪的尸身和头颅,头颅出现后,镜头对焦了了因的痛苦呼喊反应,了因再次因盛怒乱棍打树,更执意要杀死孙果。这时突然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了因,并与自己有一番跳跃在回忆和现实时空间的对话,对话中段两人更大打出手。直到了因拿起断木,大喝一声,要杀死对方之际,他心中念头一闪,突然觉悟,呆了片刻,并扔开断木,盘膝而坐。
然后,两人再次对话,对话完毕,对方消失。镜头这时再显示了因拨开树枝看李凤仪头颅的一幕,了因继而展露微笑,脱下俗衣,换上破袍,留山等待孙果。五年后,了因与孙果相遇,他并没有把孙果杀死,反而趋前向他拥抱包容,并把他带下山,自己则穿上新的袈裟,重做和尚,至此便告剧终。
曾经有不少学生,看完此片后,认为「看不明白结尾部分」、「结尾部分过於抽象」、「剧情不合情理」等,他们看完一次《大只佬》,未必能即时领会电影要带出的讯息,亦难以即时察觉戏中呈现的佛教因果特色,对於要从错踪复杂的剧情中处理深邃哲理的他们而言,这种困难是无可厚非的。但假如就这样判断这出戏最大的重心再於凸出「怨怨相报何时了」、「要了断因果」等主旨的话,未免流於表面。要知,有深度的电影岂止看一次可白,假如我们多花一点时间,静心、深入一点观察剧情的发展,以及每段情节所表达的背后动机,就会了解到创作者如何运用高明的手法表达佛教抽象的概念。
笔者认为,此戏用了很短的时间,辐射出最少两项佛教因果理论中的重要命题,那就是因果与宿命的关系,以及念的重要。
2. 因果与宿命的关系
要先讨论因果与宿命的关系,可从龚先生的话说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我国自古深入民心的一种单纯因果观念。在这种观念之中,因和果的关系,受到道德制约,两者存在此有彼有的相依关系。在佛教的「四种缘起说」出现之前,中国人已经普遍相信一种单纯的善恶因果报应论。《书?伊训》:「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易经》:「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老子》第79章:「天道无亲,常予善人。」都强调行善可得天佑的道理。
表面上,这种想法能够从根本上公道地计算和分配到每人的回报所得,然而,假如一个好人,不幸发生了意外失去生命,这种简单的因果论就会立即失去支持。诚然,善有苦报、恶有乐报的现象,自古以来更是常见之事,那么,作善未得祥,或作恶未受殃,甚至「积善而致庆」、「积恶而殃集」的情形,可以如何解释?中国人以固有的思想传统,并吸纳了佛教业感缘起论、一切有部的四缘六因五果系统的基本内容,有智慧地加入「如果未报,就是时辰未到」这种「未熟观」,把善恶因果观的不足完善起来。东晋的慧远 (334-416)提出〈三报论〉(载於僧佑,《弘明集》,《大正藏》,第52册,页34bc),明确指出业报分为今生做今生受的「现报」、来生受的「生报」,及经二生三生百生千生才受的「后报」,系统地把「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迟与来早」的意义统整起来。
在中国传统社会价值观而言,这种说法固然可以作为际遇不公的解释,但我们再把焦点扩阔一点勘察,会发现这些说法,似乎只单纯地从「因-果」的时间关系上著力,并没有处理到两者内容是否存在必然性与关连性的问题。因为假如「因-果」两者的内容存有必然性的话,那么它很容易就会堕入宿命论的困限之中,例如电影里。很多人以为佛教的因果论是「宿命意识」的一种演绎,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假如前生所作导致今生必然会受某种特定报应的话,那么修行的价值就会受到严厉挑战,难以解释后天旨於灭苦而依之修行的法道的意义,不合符佛教强调修道灭苦的根本精神。
对於因果的时间关系,《大只佬》一戏当然有所展示,例如警犬前生为追杀犬只的男孩、印度师兄弟的多世积怨,同为今生显报;而对於因果内容的关连,它同样有所处理。何以见得?我们不妨从了因「出家-还俗-出家」的行为中,推断一下他的心理变化,以找出答案。
2.1了因的「出家-还俗」
了因当天把小鸟打死后,看到因果,然后还俗。他看到甚么?为何还俗?这在电影的最末部份,与心魔互相质问中交代出来。心魔问他,看到因果之后,他做了甚么?了因回答:「我知道因果是公道的,但再也做不了和尚」随后他反问心魔,也就是另一面的自己。心魔回答:「看到小鸟前生所作事,为何轮回做畜生,为何给我打死,该死!看到小翠前生做了甚么,该死!看到孙果前生做了甚么,知道他应该打死小翠。…」原来了因在树下的七日七夜间,不但看到因果,也凭藉这种神通,看到小鸟、小翠和孙果前生所发生的事。他把他们今生的际遇比配前生的经历,然后发现因果是公平的,不偏不倚。但是,对白中的「知道…应该」是重要文字,隐含著了因对因果现象的一种潜在评价,那就是人力无法脱离因果运作的支配,连果报的发生,包括其如何发生和发生了甚么内容,都是根据前生所作而「应该」出现的,所以,前生你杀了甲君,今生不论任何情况,你都会被甲君杀死。既然如此,前生所作,今生所受,互有借还,似乎真是公道的。
这么说,他因乱棍打树而误杀小鸟,也是命定的了。既然如此,继续修行只会让他活在「无法为小翠报仇,亦无作用於为小鸟忏悔」的拘囿之中,自然不会有任何意义,因果是公道的,公道得我们不能用自力作出任何影响,所以,他作出了决定:「我知道因果是公道的,但我再也不能做和尚」。
然后,了因还俗,还俗后五年间,他干了甚么事?这从李凤仪在警局与了因对话中交代了:「你今年三十五岁,三十四岁扮宝药党行骗,三十三岁扮乞丐行乞,三十一岁在地盘做黑市劳工。」而了因当时的身份,更是男妓暨脱衣舞男,从「向佛」到「卖淫」这种极端生活模式的转变,必然是缘自外物对自心心态的深切冲击所致:那小鸟无论如何都会死,所有事物都是注定的,任凭你干过好事或坏事,这因果关系都不会改变。即使他继续修行,他的一生都已经注定了,世界一切事物的发生,就在因果循环的设定中公平地运作。
他看到被枪杀警犬的前生、他看到印度兄弟的前生,更加相信因果内容受到命定的绝对支配,在这个阶段中,了因深深相信因果等同宿命。
在电影中其中一幕,亦能看到他这种心态的端倪。有一次,他受召提供性服务,在雷雨交加的晚上,他赤裸裸地站在窗台前吸著烟,思量著李凤仪的前生今世,他深深相信因果力量的不可改变,但内心的善念促使他突破心理困限,决定向李凤仪伸出援手。这一幕,他轻轻地叹说一句「只此一次」,正式向冲击因果,踏出第一步。
於是,了因再次偷渡到香港,向李凤仪展示自己的神通力,并讹称想借助这种力量拯救即将遇害的警员。李凤仪接受并提供协作,可惜的是,了因在大战印度人和勇擒飞天擒蟧后,虽然救回李凤仪一命,但日本兵的影像仍然出现在李凤仪背后,这一刻,他意识到因果等同宿命的这种原理,实在无法透过人力去作出任何改变。
正当李凤仪以女朋友的身份握著了因的手,甜蜜地以为一切危机经已解决时,了因突然向李凤仪说出真相,并强调「不会再做任何事」,因为「做甚么也不会有用」。李凤仪不明白也不愿接受事实,了因表示,「日本兵不是李凤仪,李凤仪不是日本兵」,还谓「只是日本兵杀了人,李凤仪就要死,这是因果法则。」前一句点出了佛教的「无我观」,不同世有不同的自我感,个人主体有不断变化的连续性,但不代表有一个「自我」的灵魂在跳跃,正如寄居蟹的肉身(我们的精神生命体,即佛教所称之「业」)从甲壳去到乙壳,而甲壳却不等如乙壳,只是由业变化和生成的暂居体,两者间的连系只是一种精神生命上的业力。显然,了因此时对因果内容发生的必然性,采取了肯定的态度。他终究认为,人力始终无法影响业力的运作,无论他救李凤仪多少次,都无法改变李凤仪必遭恶报的命运。
李凤仪知道自己前生是杀人无数的日本兵时,无法接受自己要承受前生种下的苦果,因而感到极不合理,极不公道。佛教的因果观,当然不止於这么单纯,亦非完全以今生为起点视角,去评量今生所得是否公平。不过,未真正了因的了因,只冷冷地向李凤仪说,「因果是公道的,但我再做不了和尚」,向命运低头,向因果低头。
后来,了因与文、武师父在大排档吃饭时,讨论起李凤仪。过程中,了因突然生发一种灵思,就是如今善良的李凤仪,一直在做善事,这是否意味著,她正在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人可以靠后天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么?文师父认同了因的这种想法,了因突然豁然开朗,他知道自己无能力改变命运,但至少李凤仪正在努力,因此,他心中的结得以暂时解开。
2.2了因的「还俗-出家」及「一念相应」
因为有神通,看到因果的了因,一直深信前世因种出今世果,前世种了恶业,一生一世也无法弥补,还有可能继续带给下一世。他并不肯定一个人善良能否为自己改造命运。可是,这时候看通的不是了因,反而是李凤仪。李凤仪认为,人终究一死,既然要死,为何不好好地把握当下我们仍能自主完成的事?於是她跑到孙果匿藏的山上,引来孙果的谋杀。孙果的确把李凤仪杀死,并把她的头颅挂到树上,尸身则埋在黄土之下。了因得知消息,赶到山上,拉出李凤仪的无头尸身,了因激动万分,高声哭喊。正当他竭力寻找她的头颅之际,了因再一次看见日本兵的影像在旁边的树上出现。他知道李凤仪的头颅应该被挂在这处,便趋前拨开树枝,看到她的头颅,了因有何反应?相信看过此剧的观众都会不约而同地认为了因更形激动,并再乱棍打树,喊著要杀孙果。可是,我却认为,了因的反应是,突然出现前所未有的平静,而且看著李凤仪头颅,展露微笑,一刹那间,他觉悟了。
是吗?剧情真是这样吗?
观众可以思考一下,电影中了因表面上拨开两次树枝看到李凤仪的头颅,但事实上只是一次,这是编导一种特别的表达手法。在「第一次」时,事实上那一刻他并没有看到孙果,更没有跑上山与自己的心魔对话,只是他在一刹那间,应於一念,一念间,短暂而充满矛盾、激动、变化、自觉、复杂的境界,突然变得澄明,「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正是顿然开悟、刹那一念相应之脱胎换骨状态。那么,如何知道了因只看过一次李凤仪的头颅?大家不妨看看,了因与心魔互相攻击时,他的脸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第二次」看李凤仪头颅后发出微笑时的脸皮,却是与刚寻找完李凤仪尸身时只有轻微污秽的脸皮吻合,这就证明,了因的脸根本没有流血,有流血的所在场域的活动,是乃正处「念」间,是「念」在发生作用。就此,我们不妨大胆推断,原来由他「第一次」看到李凤仪头颅的激动开始,直到他「第二次」看到李凤仪头颅的平静为止,这一段长达十多分钟的内容,是编导对他刹那间一念相应的具体描述,都是「念」的一种具体展现。不单如此,笔者认为,这个「念」字更是贯穿整出电影的「戏眼」,这将在稍后分析。
好了,把这些部分都给厘清后,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了因究竟「明白了」甚么。这既是了因最后留山等待孙果的动因,也是他「还俗-出家」决定的根源,更是全剧要交代的因果内容的最高层次。
结尾留白永远是成功电影用以画龙点睛的方法。显然,编导对《大只佬》所下的功夫,实在匪浅。我们无法在剧中找到了因「悟」的答案,但既然留白,想像和讨论空间多了,我们何妨大胆估计一下答案以满足我们的渴望?
事实上,这一出戏,由始至终,纠缠在了因「悟」与「不悟」间,都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对因果的真切了解与否。上面已分析过,由他打死小鸟、盘坐树下七日七夜开始,他已深信因果等同於命定,人力无法改变因果律的支配。虽然他曾期待李凤仪以今生的善良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她最终也死於非命。观众可能会问,这不也印证了因果律等同於命定论么?结局李凤仪不仍然要死?不错,可是,从了因与心魔对话之中,点出了他觉悟的端倪:「如是因,如是果,昨日因结成今日果,任何力量也改变不了。佛,只著力一件事,当下种的因。」在这番说话中,了因醒悟了「当下种因」的重要,也就是佛家所说「重业轻报」的一种指导理念。
「任何力量也改变不了」一句指出,人力的确无法抗衡因果律中业报生成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因果律就等同於宿命。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去抗衡、突破业报力量,过去所作所为,已成历史,不可能改变。可以改变的,是过去历史聚合而成的宿业,在今生发生的作用,我们如何去调整自己加以面对,如何操作当下我们可以操作的一切心境、活动、决定、反应和期望,以对待这种宿业?因果循环的系统中,一件事的发生,绝非单一的原因所导致,由於此生彼生的无常原理,因果不能被量化,也不能被质化,众多因加以无量缘,引发出一个结果,但这个结果并不就永远地停留为一个结果,它同时将会是未来结果的其中之因,如是,因果相依相承,环环而扣,却又无分彼此。那么,过去宿业既已发生,我们自然没有力量去改变过去所发生的事,但今天我们著力於当下所做,即便今生生发上世苦果,至少我们已调整、装备好今生的一切,能较消极、放弃一切的态度来得积极,果若真要受报,所承受的苦痛亦必然较小。
就以李凤仪为例,她前生是日本兵,残杀中国人成性,罪大恶极,人人皆愤而切齿,论因果,他今生该没有轮回做人的资格,不过,既然他今生做人,并成为李凤仪,也就是说这个日本人在前生多世,大概又是善良的人,尺度上仍有做人的本钱,这或是一种定业。李凤仪虽然善良,但今生的李凤仪不就可以把日本兵罪大滔天的恶业泯除,她仍然要惨死,只是,因为了因的介入,李凤仪由原本给印度人杀死,变成给飞天擒捞害死,再变成给孙果杀害,她的死已由没有价值的普通被杀变成有意义的遭受遇害,这不就是人力在因果律所设定的困限中,发挥了自身最大的影响力吗?她的善良驱使她从不明不白的惨死中,变成坦然的面对生命、促成了因觉悟的牺牲,那今生积下的这股业力,不就在人力的干预中改变了向度吗?李凤仪的死的时间、地点、形式及意义,都完全改变了,这样的改变,令大只佬体会到,即使因果关系是存在的,但今天的果未必要完全归咎从前所种下的因。因果之间仍存在一些变数,而这些变数就是由今天的修为而形成,足以调整最终果报的生成内容。也就是说,人力不能改变发生过的历史,但能够左右业报生成的影响,当下种的因,重点在於它拥有不可思议的承前启后作用。顿时,了因对因果律有一种新的观感,个人努力的因素有助调整过去种下业报的招受程度,因果律给了因的启示,至此达到明朗:今天我们生活在世,不该为过去而苦,也不应为将来而忧,乃是要把握当下,活在当下,悟在当下。因果业报,就是要我们在当下中活出一种真生命,活出属於自己生命里的真如。
因果律,也就在这种实相的演绎中,成功脱离宿命论的误区,提取到一个高层次的境界。「了因」之所以有这个法号,正正就是了因了解因果的过程。了因当日虽然看到因果,但却未了因果,无法在因果论上确立正信。反而因为自己看到因果而无条件肯定了自己对因果的看法,执於无法再出家修行。从心魔一战的对话中,他把当日正反两面看法和盘托出,就是这一次的体会,了因明白到他从前自以为理解的因果律,原来并不透彻。在大彻大悟之后,他决定再次出家继续他的修行。了因与孙果,「了解因果」与「承受酸果」,这对极端名字的设计,不是偶然,都是编导刻意向观众提示角色命名原因之所在。
2. 「唯有业随身」
在大乘唯识系统中,决定业报的异熟生与异熟果(即第八识),支配了招感果报的内容。我们知道,无论早期佛教或大乘佛教,对业都有种类的划分。就实践形式而言,可分为「身业」、「口业」、「意业」,这主要是人类种种心态和行为的归类,再配合十恶而应用和诠释。就性质而言,分为「善业」、「恶业」、「无记业」。「无记业」指的是不善不恶、无意生发之业因,这类业因具有较多的道德元素。就体性而言,可分为「共业」和「独业」,也就是众生共通或独自所造之业因,能招感自己和他人受报之业。就效度而言,分为「定业」和「不定业」。「定业」即「决定之业」,而非「注定之业」,它指当我们立心做了一件事,这件事是善是恶,也会引发我们将来招感果报,强调的是一种「有心为之」而足以引发「果报」的业因。也就是说,因果律的运作程式是「既定」的,但果报的内容并不是「注定」的,仍要视乎我们在「决定」的前提下所做的种种行为,而招感哪些相应的果报。或者我们会问,「定业」必招果报,这不是「注定」吗?不错,定业具有必然性,好像你一拳打在物件上,必然受到物件的回击。然而,这并不表示你一定会感受痛楚,或必然感受哪一种痛楚,原因要视乎你这一拳打在甚么物件上。显然,打在凹凸不平的石上,回击力所造成的痛楚,比打在平墙上倍大很多,打在平墙上,又比打在海绵上更形痛楚。而假如打在沙包上,不但未必感到痛楚,而且还可能生起快感,甚而变成一种可以练成强健体魄的乐趣。如此,我们可以把这种决定「打在沙包上」的动作,理解为「作善事」的比喻。当然,感受的痛与不痛,物件质性只是其中一个因素。物件是否牢牢系固、出拳的姿势是否正确、出拳的过程中有没有受外在环境的干预,甚至你出拳一刻的心理状态,都决定著你受到物件反动的不同结果。而即使受到物件反动,痛苦的出现亦未必是即时的,可以是逐渐的,可以是后来才生并发症,亦可以由始至终完全没有痛楚,这视乎业的性质和程度。由是,出拳会让物件有反动,是既定的,但物件如何反动,却不是注定的,业果的生成,究竟受到我们当下的决定、心识形态、修行精神的影响而有所改变。
在佛教因果律的道德层面而言,恶业必招苦果,善业必招乐果。在大乘《法华文句记》卷10里,甚而强调「定业亦能转」,认为「心不犹豫,发愿净信修行,则现世恶报及来生,得以佛菩萨之力转其定业,不使受苦果,而速证无上菩提。」表明众生所作「定业」,假如属性太恶,如日本兵,则李凤仪难以逃避苦报。但若发愿净信修行,则会得佛菩萨之力去扭转。当然,这里强调的是以宗教为本位,是力求连「定业」里的既定性也给削弱的一种想法。
「不定业」的意思正与「定业」相反,指「非决定之业」,即造成一件事前,并没有立心的思量与考虑,甚至和「无记业」的性质相近,是「无心而为之」。例如电影中李凤仪开枪误杀警犬,非有意为之,故果报较轻,因果律的运作原则既非「既定」,果报的内容亦非「注定」。因此,「不定业」并不存在「既定」的元素,反而是「受果不定」,业因性质较为依赖於自主选择所为。所以,这种「不定业」的作成可能未必招感结果,或招感结果的时间仍不肯定。由於「不定业」的造业者并没有经过立心思量和考虑,故它为业报运作程式提供很高的自由度,「不定业」中所蕴合的不肯定性和不稳定性,却更加凸显了「一念」的重要,同时由於不定业包含很多可能的结果,促使修行实践、为良行善的价值得以合理地提高。
就以《大只佬》中的印度兄长为例,他前生给师弟暗算而丧命,折射出今生再与这个师弟结缘结怨的命运。今生因为种种缘故,他迁怒於师弟,并矢志将他杀死。事实上,由他与师弟结识、交往、交恶直到厮杀,每一阶段的决定,都是在「不定业」的环境下发生的。例如他们交恶后,他因事生发杀害之念,便假扮外卖送递员闯进师弟看守的工厂大厦犯案。这一刻,其师弟纵有被杀之定业,但师兄却无杀人之定业,杀人与否,是不定的,完全取决於他当下一念的决定。结果,他选择把师弟活活的打死了,但两人的仇怨并没有因此而终结,反而再度升华成宿世的定业:两人再次种下恶因,并延续累积前生的宿业,带到下一生继续缠绕。
原来,杀人者以为杀人是仇恨的终结,在佛教而言,这反而是宿世仇恨的延续。
在仍取决於个人当下决定的不定业场域下,师兄选择杀害师弟、警察(四眼仔),并因张警官穷追猛打的迁怒,选择继续杀戮行为,这些行为的决定完全是可以选择和避免的,但他为妄念所蔽,无法醒觉,最终被打至重伤,继而被抓,更险些被张警官怒杀,这个结局,完全是他在种种不定业的关次中,一次又一次累积出来的现报,最终必须承受顺现定业之结局――他无法再获得选择的机会。
对此,其实早在佛陀时代,便已有记载。《盐喻经》载: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若使有人作不善业,必受苦果地狱之报。…。谓有一人不修身、不修戒、不修心、不修慧,寿命甚短。…犹如有人以一两盐投少水中,欲令水咸不可得饮,於意云何?此一两盐能令少水咸叵饮耶?」答曰:「如是。」世尊:「所以者何?盐多水少,是故能令咸不可饮。」…「犹如有人以一两盐投恒水中,欲令水咸不可得饮,於意云何?此一两盐能令恒水咸叵饮耶?答曰:「不也。」世尊:所以者何?恒水甚多,一两盐少,是故不能令咸叵饮。如是。有人作不善业,必受苦果现法之报。(东晋僧伽提婆译:《盐喻经》,《中阿含经》卷第三,《大藏经》,第一册,页433a-434a。)
经文指出,假如我们不作善业,不修身不持戒,就好像把盐投在少量水中,盐的咸度会过浓,饮而难咽。相反,假如我们修心发慧,就如把盐投在恒河中,却饮之无味。这个例子,既凸出修行的重要,同时令因果律成功地脱离宿命论的拘囿。以行善修身为水,以盐为过去之恶业,以饮水为所作业报,三者互为因果,亦互相影响,笔者将这种比喻称为「稀释论」。
在佛教中,「宿命」称为「宿住」,「宿住」是一种过去生命受报差别的总称,指的是已发生之历史事实,本质上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在不定业的原则下,它并不必然地导致未来的特定内容的发生。可以说,宿命在业力推动下,会为下世塑造定业。但各人的宿命不同,定业便不同,命运也就殊异,这就是电影中李凤仪所说的「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的道理(原文为「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出自《龙舒增广净土文》)。但不定业和后天人为努力,加上偶然性环境因素的影响,左右了果报出现的内容,这就表明了「因果具有既定性但不具注定性」的原则。
对此,今天我们去理解,当然不必一定要出家剃度才能增加这种「盛盐之水」的份量,但只要在平常生活中,立身修心,以善为旨,其实已具「稀释」作用了。重点在於我们如何拿捏我们的人生,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天堂和地狱其实是同一个地方,我们选择用怎样的态度去看待自己的人生,去取舍自己的抉择,这都决定著我们身处场域的最终性质。
综上而言,可以见到佛教对实修的效用能产生的变化,持肯定态度。
3. 善恶苦乐只是主观世俗的定义?
在大学中与学生讨论《大只佬》和佛教因果律的特色,很多学生都很有思辨力,他们用「善恶只是主观世俗的定义」,去质疑佛教因果论说的客观性。事实上,佛教对於业报和因果律之论调,长期以来掺入「善恶」元素,这些元素背后乃依据人类的心理动机而展现。「善恶之因」和「苦乐的报」都具有很强的主观性,前者受道德价值支配,依社会变化而调整;后者是一种感受的认知反应,随个人感官而殊异。不过,原则上「主观性」与「因果现象」并没有冲突。我们知道,感知现实的程式是「感受→定义」,我们是先有了感受才为这种感受选取一个词语来定义。那么,苦乐的感受是确切存在的,只是两者在定义上具有较强的主观性,业报运作焦点始终集中於感受而不在定义,都是在身、口、意背后的心识层面上起作用。「定义」对感受性的内容并没有左右的能力,举例说,甲君今生是非不分,喜欢胡乱挖苦别人,宿业久积,下世假如轮回为人,报应身上未必同样给人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挖苦,因为两者(上生被挖苦者和今生的甲君)对这种行为的「苦感」未必相同,故可能今生乙君会因失言而惹上官非,或遭到口舌之祸…等等。那就是说,即使善恶、苦乐的本质乃因人而异,但因果现象只会倾向循感受去追纵报应,善恶、苦乐的不同定义,对於一个人受报的方法和当下的感受,并不具支配与附从关系,因此,苦乐的主观性与业性,两者不存有冲突。
从这推断,无论用质化角度去剖析因果律,抑或用量化角度去评量业报关系,都似乎无法完全把因果律的不可思议本质描述出来。这就正如上述我所举的例子,当我一拳击在石墙上,因为拳击的力度和石墙的硬度,在刹那间产生了回击力,回击到我拳上,造成痛楚感受,这与力学的行动和反应(Action and Reaction)的原理相似。纵然我们可从力学角度去衡量行动力度有多大,亦可计算反应力度有多大,但我们不能以量和质这两方面,精确说出我们感觉痛楚的全部内容,充其量只能透过「程度的描述」去缩窄形容的范围,如说「痛」、「很痛」、「极痛」、「刺痛」。但这些都无法让人准确拿捏到「痛」所处的位置和真切感受,只有拳击者自己知道,正如禅宗常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一样,是一种自然感受的法则,不存在可以计算的效用。佛教所强调的因果业报,实际上就是以这种义涵为起点的。
顺带一提,佛教以「自作自得」阐述因果的运行法则,到了中国后,经过中土志怪小说的宣传后,这种色彩已为「业力祸及他人」的思想所取代。后来三言两拍的流传(如〈沈小官一鸟害七命〉、〈月明和尚度柳翠〉等典型因果篇章),更让民众了解这一套经过中国化的因果观念,亦让具有「业力祸及他人」色彩的中国因果观更加流行於民间。而《大只佬》一戏,表现的是却「自作自得」的因果特色,可以说更贴近於因果的早期面貌。
4. 九十刹那与一念
以下引用上文的例子谈谈「念」的概念:我们打了一拳出去,这个动作虽然会引发很多不同结果,但回溯缘起,这一记出拳的背后,却是由我们的「念」操作主导的。佛教所说的「十恶」、「三毒」、「三业」等行为果报的发生,实际上也源於这一「念」。事实上,全剧对於这个「念」字,一直有细心的塑造,而且暗扣不放。何以见得?我们可以分别从电影中角色的「对白」和「行为」两方面探讨。
角色的「对白」:
「一念之间,人命在你手」李凤仪转身擎枪时了因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了因回答张警官问题时说。
「我是你心中的佛,恶念的你是如斯可怕。」戏末了因与心魔激战,「两人」在这个「念」的景观中,盘膝而坐,并进行的对话。对话中,了因心中的「恶念」从身上抽离,并呈现在他面前。他意识到因果的重点在於当下。在当下一念中,要么海阔天空,要么堕进地狱。以上四处,正是电影接力点出「一念」的戏眼所在。
至於电影里哪些情节体现了「一念」之重要?实际上是很多的。例如:(一)了因当年见小翠被杀,镜头捕捉了他激动哭喊的表情,这时候的了因,眼神充满杀意,内心动了杀念,这一杀念,也促成他后来错手把小鸟杀死的后果;(二)印度师兄与师弟结怨,触起杀念,把师弟杀死,中途更增添了杀死警员四眼仔的恶业,最终被捕,并承受杀伤多人的果报,故延续了来生承受苦报的顺次业。可见,种种的事情也因其一念起动而生成;(三)张警官对印度犯人一直恨之入骨,了因制服印度人后,张警官见之,瞋恚之执生起杀念,一时忘记自己身分,执起炮枪欲将之了断,却被了因一手挡著,就在刹那间,张警官杀念顿灭,如忘忽忆,清醒过来;(四)了因看到李凤仪头颅,在瞋恚与觉悟之间,进入一念之境,始觉与本觉随即相应,战胜心魔而达到开悟等等。以上所引的例子,都是电影对「念」的描划情节。
在佛教中,「念」有心念的意思,亦作时间单位,借指瞬速的时间:一刹那为1/75秒,速度如电似火。而念,则由90刹那构成。计算之下,一念生发的时间只为1.2秒。每一刹那都包含色相、感受、觉知、意向、意识的变动和生灭,每一念都产生无数可能的结果。所以说,一切唯心造,念就是心识活动的一种决定作用,当下种的因,根源就在当下生灭的念,说到底,其重点乃在於我们如何操作、能否操作。
这也是我常常跟学生说,当我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要做决定,就算做决定,也千万不要立即落实。原因是,很多时,我们在杂念缠绕时,所做的决定都会是意气之事,都会是错误的。知乎此,即使我们不能临崖勒马,让自己消除瞋恚,但至少知道自己正处瞋恚之时不宜作任何决定,这压根儿也能有效减低做错事的可能。
5. 余论
5.1 一脉相承的因果律
所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当年慧远〈三报论〉(334-416)云:「现报者,善恶始於此身,即此身受。生报者,来生便受。后报者,或经二生三生,百生千生,然后乃受。」又云:「心无定司,感事而应;应有迟速,故报有先后。」(载於僧佑,《弘明集》,《大正藏》,第52册,页34bc) 明代冯梦龙(1574-1646)《喻世明言》-〈沈小官一鸟害七命〉:「积善逢善,积恶逢恶。仔细思量,天地不错。」直到今天龚仁心先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未报,就是时辰未到。」我们见到,中国传统的因果思维自古至今总是一脉相承的。佛教传入后,其核心不但没有受影响,反而增加了人为力量的元素,变相增加中国因果律的内在积极意义。《大只佬》拿捏这个抽象的核心思想,用一百分钟精要地表达,就佛教电影而言,其表现已是十分难得。
5.2 续集的可能
《大只佬》到最后了因觉悟而重归佛门,做到真正「了因」,这是一个很圆满的结局。然而,假於要为《大只佬》构思续集,可以进一步把「业力」的概念形象化,更加凸显「所造之业必於现世或来世招感相应之结果,但这结果并非有特定内容的指向」的命题。可以考虑让觉悟后的了因获得「视看一念未来两路」的神通,比前更进一步,此亦不为过。张警官、教师(汤宝如) 都是可资继续叙述的角色,主题亦可放在印度兄弟的关系上,例如印度兄在狱中因事而死,其与师弟再度轮回为人,并在信任与出卖之间再度纠缠,了因因种种因素而再涉入他们的旋涡之中,最后把两人的恩怨化解,真正救赎他们於无间地狱之中,等等。
5.3 电影内容与佛教相关的元素
最后简单谈谈电影内容与佛教微妙对应的一些元素,估计这些元素是编导刻意贯注的。此中包括(一)了因和孙果的名字,附有电影主题的说名,也具有构思者的暗示;(二)印度兄弟来自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三)了因三十岁前是和尚,二十九岁因看到因果而还俗,佛陀二十九岁因四游感悟而出家;(四)了因因观鸟而看到因果,佛陀小时候於农祭中同样因看到飞鸟吃虫而悟通无常;(五)了因坐於树下七日七夜,佛陀亦曾坐於毕鋍罗树七日七夜并成就觉悟;(六)了因迷悟之间与心魔战斗,佛陀树下冥想亦与摩罗对抗;(七)从计算而言,了因第三十岁至第三十五岁这六年间,属於「看到因果但未了因果」的还俗期,佛陀在同样的年龄阶段,进行了苦行生活。
当然,对应未必要做到内容一致,但多少有些点缀的心思,增加耐人寻味的果效。
转自大神 舜壹 大作 《大只佬》不怎么喜欢,哪怕是认真看了两次,因为概念先行,题材为主题服务,说教就显得严重了。虽说电影还是如《神探》一样,用“探案”情节作为包装,慢慢道出因果论。但可看度还是比不上《神探》。
首先,《神探》是情节完整的探案故事,因此观众可以在看故事的同时去感受“鬼”的主题理论;而《大只佬》虽然也有探案,但案件是一个个断章,虽然作用上可以围绕主题服务,但故事上是断层的,这就缺乏精彩了。
其次,《神探》的“鬼”可以说是一种创新的理论,让观众觉得有意思,这也进一步丰富了故事;而《大只佬》的“因果”则是早已存在于佛家思想中,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新意,所以看到最后,观众无法产生“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最多就是“哦”。
所以《大只佬》从主题方面,就略逊《神探》一筹,所以剩下的看点只有“如何去说”这个因果论。和《神探》一样,电影选择了犯罪—查案的线索,去推动故事/主题的发生。但鉴于案件是断裂的,无法单纯从故事上刺激观众的兴奋点,所以电影中就必须插入各种猎奇元素,如刘德华的肌肉装、轻功、体验式查案……通过各种元素的组装,观众的注意力便分散到各个卖点而无法深究情节的单薄。从这点上看,电影做的还算可以,但谈不上出色。
虽然情节上可看性不足,但情节的编排还是花了心思,例如看似断裂的案件,却能层层揭示“因果论”的本质是最大的亮点。总体而言,这部电影算是一个测试版,而在4年后的《神探》则是牛逼的完成体。
1.大只佬不能做和尚了,首先因为他在小鸟尸体旁七天七夜禅定之后所看到的因果并非寺庙里传授的那部分佛法。
2.人有上中下不同根器。下等根器适合净土宗,每天吃斋念佛,在寺庙里却是不能悟道的;大只佬是上等根器,自己获得了宿命通之后,知道要去红尘历练,进去造化之流,于是他不能再做和尚了,脱下僧衣是上路(悟道是一个过程)的标志。
3.入红尘,进入造化之流,以造化为师这条路,和黑塞的小说《悉达多》写的是同一条路。
4.大只佬在事情发展中也在干涉因果,也有“犯错”,但不犯错无可能悟道,行动本身是绝对正义的。
5.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造化即是我们和业的故事发展的过程,这是一场战斗,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斗争本身,还有反思。
6.李凤仪被杀并不是因为她前世是日本兵,而是因为日本兵杀了人,所以李凤仪要死,这部分很多人看不懂。因为这电影不是讲轮回,而是讲因果。嘴乱吃东西,长肿瘤的是胃,最后可能死掉整个人。李凤仪是人类共同体的一部分,她询问大只佬“这公道吗?”大只佬回:“我知道是公道的”,这时候有一个清洁工路过,捡起了别人仍在路上的垃圾。垃圾不是阿姨扔的,却是阿姨来捡,这公道吗?大只佬自己在树下看到的佛法,是公道的。用人类的个体思维来想,就不公道。所以他不能做和尚了,因为净土宗传播的不是这样的佛法,这样的佛法只能自己悟出。一报还一报的因果轮回更适合普世传播,因为太难讲清楚了。人类集体共业,因果链要终结,不一定是按个体计算的。
7.耶稣死得最惨,是因为他上辈子做了错事吗?不是。那是一场行为艺术般的献祭,用神之子的鲜血偿还人类所造恶业。这公道吗?同第6条。
8.我有一首拼贴小诗:
恶之歌的合唱
孕育着微小的希望
刺激着麻木的神经
不可言说的经验
内在时钟,缓慢地行走
降生时,灵魂像水滴一样
蜷缩在他的意念深处
我们甚至动了刀子
头颅被割下之后,恰好被扔进了那座厕所的粪池
这是混合着咖啡溶液的眼泪
如同记忆中的羊水
河流显得那么柔和与温暖
却必须在极度的苦难中活着
一把小型镰刀割下阴茎和睾丸
和毫无瑕疵的犹太皮肤
用它们制作了家庭照明的灯罩
成为人类记忆中最明亮的书页
9.恶有时候并非绝对的负面。一个恶因要有一个恶果来终结。
大只佬和幻想中的自己论道时,说李凤仪还不够痛苦,于是要找到锋利的石头割下她的头。
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善恶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最为响亮的恶之歌,如果可以唤醒耳聪目盲精神麻木的人类,那就是善。
10.痛苦是最有力量的,但只有一霎那。电影结尾大只佬悟道后在荒山给了杀人犯一个拥抱带他回警局,杀人犯在他怀里嚎啕大哭,那就是爱的力量。爱没有痛苦的力量那么大,但持久。不愤不启,大只佬因朋友的死愤怒发狂打死小鸟,那是个启动;但要是一直愤怒下去也没什么希望了。
从痛苦和愤怒开始,在造化之流中体验觉悟,最后用爱收场,套路是老了一点,但就是这么回事。
11.和尚不是刻板印象的和尚,不是山里吃斋念佛才算修行。结尾大只佬解决了一切,从警察手里拿一根烟点上,跟开头大跳脱衣舞一样,都打破了修行者们形式主义的修“形”模式。
不入造化之流,上等根器就不得真经;下等根器则要从修“形”开始,不然还能怎么开始呢?
也许由于故事比较晦涩,杜琪峰的这部作品被很多人忽视了,评分普遍不高,这应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大只佬》在杜的电影中确实应属另类,各种元素杂糅在一起,显得五光十色,但细细品味,仍能感受到强烈的典型杜式风格。他这次说佛,可谓用心良苦,剧情精心设计,深入阐释因果,关键在因,强调顿悟。
杜琪峰、韦家辉、游乃海银河三巨头的创作,风格明显。被低估的电影,其实这部电影很有内涵,强调因果,宿命论,带有对轮回的思考,就是比较隐晦,有几个镜头倒是惊悚。宗教学意义远大于其商业意义。7.7
一般般,没啥吸引力,化妆挺辛苦的
当年看刘德华那造型,确实有点被吓到了,可怕恶心,张柏芝一直那么美。
说实话,我当年没看懂,只觉得像看恐怖片。
因果论的诠释上有一定创意,和剧本的整体结构也合拍,但输在前后不够统一,且形式与内容脱节。大只佬的肌肉、拳风舞餐巾以及各种奇门异术好看逗趣不假,但失之武道精神薄弱,和因果论没有联系,结果让电影里的情绪变换显得突兀,不具备说服力。往长远了说,形式内容不统一正是港片如今之残疾所在。
现在是几时,2008年,应该是7月
韦家辉的问题是读书太少想得太多,有一些俚俗的认识,用奇思妙想写一个故事,但核心想说的永远是劳动人民的朴素哲学思辨,故而甚至low,所以那些用力越猛的片子就越显得有点雷。大只佬就是典型,但虽然前后风格脱节,但杜琪峰拍的还是挺吸引人的。
可以看到《神探》的影子...
当年因愤慨吴镇宇的影帝被抢一直不肯看这部,现在补完,仍然觉得最佳影片是无间道2,影帝是吴镇宇。当然,片子是不错,只是韦家辉的神棍气质压倒了杜琪峰的神经兮兮,情节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但佛家的因果论我从不接受。可惜的是没在看盲探前刷一遍这个,简直是一体两生。
一直没看,因为觉得超乎寻常的这种肌肉身材很恐怖,又害怕是一个好悲惨的故事,结果我想象的都没有,不过看的时候也谈不上愉快。看到因果又如何呢?最后顿悟又如何呢?对这种事,还是我们平凡人,天眼未开,混沌无知,来的最好
不看笑料,不看动作,只看境界,原来老杜真的有比《神探》更牛逼的片子!
端正者忍辱中来,贫穷者悭贪中来。高位者礼拜中来,下贱者骄慢中来。喑哑者诽谤中来,盲聋者不信中来。长寿者慈悲中来,短命者杀生中来。愚痴者破戒中来,智慧者持戒中来。
烂片一部,无法理解。
张柏芝的头被插在树枝上的那几秒镜头吓死人了
杜琪峰试图表达因果等深刻的东西,但是如同一个结巴讲故事一般令人看得不知所云。
勉强及格。92分钟版,可能因为剪切过多的关系,全片的节奏都比较跳脱。主题上融汇因果报应和杜琪峰的陆港立场于一炉,2008年7月是有什么大事吗?奥运会是8月啊,也许拍摄时的03年定的是7月?在刘德华试图改变张柏芝死亡这个“果”整个过程上都贯穿日本兵砍头的叠影,这给全片惊悚气但也容易看倦怠,那为什么这么做?可能解谜的关键是这段影像的出处,总的来说,这片子是个谜语,在所有资料齐备前,不敢断言杜琪峰到底对陆港关系下了怎样的定义,又对佛教抱持怎样的观点。至于凶徒孙果与大只佬的和二为一,还有消灭犯罪以断绝因果循环的台词,都是比较外露浅白的因果解析,不足为证。另外,刘德华的肌肉外套太假了,观感不好
立意牛B!了因追孙果,在树下看破因果。结果分身为二,一个执著因果,一个畏惧因果。最后最后阴阳两个分身在爱人的尸首面前合二为一,终于了脱因果。搞了半天李凤仪才是菩萨。元彬的动作戏既有武侠的传奇味又有都市现代感,印度人和浑身涂油的飞贼等设定都很棒!当年看的内地版真是不知所云。
宗教狂魔杜琪峰的说因果,也是韦家辉的个人最爱。银河映像最诡异的作品,缩骨功,拳风带纸巾,以及大只佬和心魔的论道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桥段。但是还是不懂杜琪峰所谓的因果是怎么一回事。全片最有银河风的其实是捡瓶子的老婆婆,和PTU里的骑车少年,铁三角里的招车人都是一脉相承的诡异角色。
因果,佛只看重因,万物众生想来在佛眼中皆平等,所以恶因由谁来还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