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风云

抱着了解美国西部大开发历史的目的，观看了HBO出品长９小时的6集美国系列电视剧《西部风云（Into the West）》和时长2个多小时的电影《魂归伤膝谷（Bury My Heart at Wounded Knee）》，两部作品都客观公正再现历史，如实地反映了美国历史上对印第安人的入侵和残害，《西部风云》讲述了1800年至1900年美国百年的西部史，《魂归伤膝谷》则只反映了1890年发生“伤膝河惨案”（Wounded Knee Massacre）屠杀印第安人的一段历史。

美国西部大开发是美国移民西部拓荒者的荣耀与屈辱、光荣与梦想的开拓史，又是印第安人在白人的枪炮下失去家园、几近种族灭绝的血泪史。有人说这是白人与印第安人两种文明冲突摩擦的历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冲突和交流和融合的历史，非常不赞成这种说法。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虽然不赞成美国采取惨无人道让印第安人屈服的血腥手段，但白人与印第安人的冲突在碰撞时显然是势不可免，实际上是文明与野蛮、先进与落后的冲突。正如西方列强用炮舰打开大清国门一样，你不与世界同步，不接受被绝大多数认可的普遍价值，不选择融入和认同，而试图以一己之力去抗衡，最终结果自然是淘汰甚至被消灭。中国历史上中原地区周边的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多次发生冲突，代表落后甚至野蛮的游牧民族虽然可以用武力一时征服中原，但是，中原的农耕文化毕竟代表当时先进的生产力，而且中原文化和伦理等文明是游牧民族所不具有和无法比拟的，因此，结果不外乎，游牧民族要么主动选择接受中原文明被同化（如鲜卑、李唐），要么被动接受亦被同化（如满清），或者不同化最终被驱逐中原（如元蒙）。在先进文化和文明面前，在被世界广泛认可和接受的普世和共同价值面前，如何选择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显得是多么重要。正如两部影片揭示的那样，当被工业文明武装起来的美国人开始西进，则是印第安人噩梦的开始，在外来强势文明的面前，印第安人对抗的结果只会是无奈与痛苦，逐渐失去土地，被迁徙、被追赶，一步步从最初勇敢骄傲的大平原印第安人部落逐渐被白人屠杀殆尽。

“伤膝河惨案”标志持续三百年的印第安战争划上了一个句号，这也是美国境内针对印第安人的最后一个屠杀事件。哥伦布当年来到美洲大陆时，北美洲约有几百万印第安人，而1900年时只剩下约25万人，大部分死于传染病。1924年印第安人才被美国纳为合法公民。

《魂归伤膝谷》片尾字幕显示，时隔100多年，1985年美国最高法院判决1876年夺取黑山的行为违反了与苏族签订的协议，大法官布雷克蒙说“回顾我国政府历史上众多不光彩的交易，没有一次比这次更无耻、更恶劣。”

两部作品以及美国现实都显示出对历史的尊重、对罪行的反省，表现出一种有责任的担当。他们这种记住历史不是为了记住仇恨，而是敢于担当的态度，与我们过去的教育“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显然是迥然不同。德国总理勃兰特在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前下跪、祈祷：“上帝饶恕我们吧，愿苦难的灵魂得到安宁。”这种对待历史的态度令人敬畏。

过去我们所知南达科他州的黑山地区是由于拉什莫尔山（Black Hills）又被称之为总统山（Rushmore）而知名，总统山上雕刻着约18米高的华盛顿、杰斐逊、罗斯福、林肯四位在美国历史上有重要贡献的前总统的头像，这个地方的头像作为美国的国家象征，每年吸引着几百万的游客前来观赏。看了影片我们知道，在总统雕像背后还有着一段针对印第安人的大屠杀悲壮血腥的历史。就在总统山西南方黑山伤膝河的另一座山峰上，有一个设计为高195米，宽172米的印第安首领和战士疯马（Crazy Horse）雕像，只不过这个雕塑仅仅完成了一个面部，也吸引了许多的游客前来参观。可惜的是多次去美国居然没有到这两个地方，不知道下一次去是猴年马月了。

原文链接：【剧/《西部风云》：三个“轮子”的故事】

《西部风云》虽然是一部美剧，但也俨然一部历史纪录片。在短短的6集、每集90多分钟的镜头里，我们看到了从1825到1891年的美国历史，包括西进运动、淘金热、南北战争、废除奴隶制、太平洋铁路通车等。其中，故事的主线是以印第安人和白人故事为贯穿的诸多历史事件。而最惊心动魄、最惨绝人寰的，当属白人对印第安人的多次屠杀。

如果只是宣扬白人的残暴或印第安人的忍辱，这部片还不足以称之精彩。它的精彩之一在于，视角是多向的，价值立场也是尽可能的中立。

纵观全剧，可以用“三个轮子”来概括其间交织的错综纠葛。剧中反复出现着“两个轮子”的镜头，一个是印第安Lakota家族的神圣之物——神力之轮（medicine wheel），而且几代人都在不停思索关于这个神力之轮的幻象。一个是白人Wheeler家族的祖传手艺——制造车轮。全剧故事主要也是围绕着这两个家族的兴衰、演变而展开。之外，则是滚滚前进的历史车轮。

Lakota和Wheeler本是两个毫无交集的“家族”，直到某一天，两个年轻人受到命运或者好奇的召唤而靠近。在印第安的Lakota部落这边，年轻的野牛之爱（Loved by Buffalo）因为拥有一些特异的能力，而踏上了问寻幻象之路，他想要搞清楚，先人所预见的木头撞碎石头，而后野牛重回地下究竟是什么原因，以及是否可以改变这个结果。而在白人这边，同样年轻的Jacob Wheeler决心要去向往已久的西部看一看。后来，Jacob在一次决斗中救下了野牛之爱的妹妹雷霆之心（Thunder Heart Woman），二人相爱、成婚，被视为具有护佑作用的神力之轮挂件也交给了Jacob。

然而，在持续向前的历史进程之中，两个不同文化的“轮子家族”后裔的结合，并不是神力之轮幻象的最终答案。他们的结合，也无法改变幻象的结局。尽管雷霆之心后来随着Jacob进入了白人世界，但她的内心还是坚定地保留着印第安人的某些信仰。而她的孩子们，则在白人文化与印第安人文化，以及白人世界与印第安人世界之间，时而迷茫，时而抉择。

剧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的儿子小Jacob和女儿Margaret。

小Jacob从小对印第安文化有着深深的认同和强烈的自豪，但是，当他加入白人军队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充当白人军队的“哨兵”，告诉他们印第安人的作战习惯，并帮他们找到印第安人的聚集地，而后眼睁睁地看着白人对印第安人的无情屠杀。

Margaret则是从小深刻地认同着白人文化，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以身上流着印第安人的血而感到羞耻。直到她的丈夫陪她去西部游玩，却被白人杀害，她才彻底扭转了之前的观点。她不再信任白人，她要留在印第安人中间，回到自己的大家庭。之后，她成为印第安孤儿的母亲，抚养他们、教育他们。即便是几经曲折，在很多年后才终于见到自己的父母，也还是选择继续留在部落。

另外，他们的大儿子，Abraham，似乎既没有深入印第安部落，也没有进入白人主流社会，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寂寞”的道路。剧集中，他的身影主要出现在铁路建设上。他与来自中国的工人一起，在少有人烟的荒芜之地艰辛地铺设着铁路。但他的内心是喜悦的。当铁路完工，欢庆了胜利之后，又悄然踏上新的未知的旅程。

三个孩子，三种完全不同的经历。在历史之轮中，没有哪种选择是绝对的正确或错误，也没有哪种价值是绝对的正义或非正义。

如果说以上是第一代和第二代“轮子家族”的崎岖故事，那第三代的情况依然充满挑战。与此同时，一些“新的东西”已经孕育其间。

在第四集的结尾，剧中有这样一句旁白，“有些人自以为他们代表了新美国的未来，而实际上是像Robert和Clara这样的人展示了真正的美国精神。

那么，Robert和Clara究竟做了什么呢？

Robert也是Wheeler大家族的一员，比小Jacob还要晚一代。Clara是Wheeler家族收养的孩子，她的养父母被激进的种族主义者（反黑人）杀害，逃难到Robert家（Robert的父亲是她的表哥）。Clara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Robert对于未来的想象虽然不如Clara具体，但他知道父亲的专横态度，以及仅仅埋头于增进财富的做法是有问题的。

Robert和Clara离开了家乡，来到印第安保留地附近。Robert在这里做生意，Clara则给小镇上的孩子们上课。随着白人对印第安人同化政策的推行，Clara和Robert被邀请成为印第安学校的老师。

但是，白人想要推行的教育是冷酷的、彻底同化的。夫妻俩并不想让孩子们被洗脑，而是尽量地让他们独立思考。希望他们学会用所学的知识去提升自己，牢记自己的历史，并用文字记录自己的历史。

其中一个较为出色的印第安孩子George，也是Lakota家族的后代，是野牛之爱兄弟的孙子。他后来去纽约生活了多年又回到家乡。他回归自己的族群，本来想要通过自己的教育和成长经历去告诉自己的族群，他们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他不停地用文字书写着、记录着。他以为自己能够在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但是，残酷的现实终究让他放弃了幻想。他觉得自己是异类，不属于任何地方。 看到这里，人们不得不反思，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反讽呢？历史之难、选择之难，对于身处其间的人而言，总是充满了沉重与悲苦。

在最后一次大屠杀，即翁迪德尼，也叫伤膝河大屠杀（Wounded Knee Massacre）之后，印第安人和白人之间的战争似乎彻底结束了。剧集也到了尾声。

即将剧终时，Jacob和野牛之爱再次相见。之后，他们分别对自己的族人和后辈们讲述曾经的历史，并告诉他们要记住这些历史，之后再讲给下一代人听。

他们彼此的话语中，都有一些令人动容的言辞。比如，野牛之爱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Jacob说，要为自己身上的两种血统而骄傲。

从两位老人的谆谆教诲中，人们看到的是和解，是放下，是正视历史，是珍惜当下。

诚如Jacob所说，一个人所了解的历史只是属于个人的部分历史。而所有的人，又都在同一个车轮之中。

这当然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剧。它直面残酷的历史，没有对个人英雄主义的极度赞美，也没有对群体或乌合或蓄谋行为的痛加鞭笞。它里面有悲悯、有同情，有反思，也有留问。

每一个人都应该对历史抱有敬畏。对于身处不同历史的人们，以及同一历史不同空间的人们要有深切的同情。因为此时此刻此地的你可能只是比较幸运而已。你眼前的幸运，可能也是别人用曾经的苦难换来的。而在你身边、身后，可能很多人正经历着苦难，或者即将迎来苦难。而且，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随时陷入苦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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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第一次看这部剧，看到的是画面恢宏，无畏的西部牛仔突进美国西部海岸线，加上优美的旋律，征服感涌上观众的心头。

工作后第二次看时，看到的是外来欧洲人和本土印第安人文化的格格不入。生产力落后的印第安人节节败退，最后落到圈地为牢、小孩被送去接受西式教育，才得以实现种族续命。

很偶然地，这种感觉，在同老一辈闲聊时又被唤起了。老一辈吐槽，面对城市化进程，赖于生存的土地被廉价征用，原本耕作的田野转眼间成为四周围起、大门紧闭的厂房，活动空间一步步受限，自建房屋被打包压缩在小片集中区域。紧接着，一大批外来务工人员像主力军一般被安排入场，而土著们并不能对其视而不见。

不禁想起《让子弹飞》的台词：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竟能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