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同志

Priest《神父同志》是1994年的作品了，当年曾在英美两地引起很大的争议。这部作品原本是导演为BBC拍的电视，结果拍出来后BBC觉得题材太过大胆不敢播出。于是导演将其重新剪辑成电影再发行，结果引起轰动，当然少不了宗教团体的激烈抗议。我曾经在母亲买的大众电影上看过简单的介绍，当时就很想看，结果一等等到10年之后才有机会。  现在外国的影视作品中同志题材已经越来越普遍了，甚至有泛滥之嫌，情节描画越来越大胆露骨，所以现在来看这部13年前的作品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小儿科。当片子开头打出 A BBC production的时候，大概也可以想象出这个片子的风格了：严谨而朴素。剧情是按部就班一步步地推进；对敏感的政治、宗教、社会道德问题毫不忌讳；演员的表演很扎实但不耀眼。平心而论，片子除了涉及禁忌的题材外各个方面表现都属于中规中矩，但是也许正是这种朴实无华的风格可以给人更多自我思考的空间吧。  插一个有意思的题外话，很多年前看了不少这个片子的介绍，都说片中年轻的神父Greg是在迷茫失意的时候受人诱惑而身陷男色漩涡。实际上，在电影里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完全的同性恋者，当他因为教会的事情烦恼时可是换上皮衣直奔GAY吧呦，可见国内的媒体对这个话题是多么忌讳。  Greg是个年轻英俊而有抱负的神父，他被派到新的教区上任，无意中发现年长的马修神父不但行事离经叛道，而且还与黑人女管家同居，为此十分不齿。新教区的居民素质低下，教化困难，Greg屡造打击，非常沮丧，于是他忍不住跑到一同志酒吧，邂逅了另一男子Graham，与之一夜激情后匆匆离去，之后念念不忘却无法面对……Greg在一次告解中发现少女玛利亚被生父性侵犯，但碍于教规不能泄漏告解内容而无法将此事公诸于世，因而良心备受煎熬。后来玛利亚的母亲无意发现了这个事实，但是母女两都未能原谅他……在一个白天，Greg与Graham在车内ML被警察逮个正着进而被报纸揭露，引起当地居民与教会的不满，Greg寻死不果后又被调往偏远教区，就在他被所有人遗弃的时候，是马修神父来到他面前，帮助他重新鼓起勇气回到原来的教堂。可是当他们一起主持弥散时，在激烈的争辩声中愤怒的居民纷纷离去，留下的居民也没有人愿意去领取Greg发的圣餐，这时候，玛利亚走上来，她接过了盖瑞手中的圣餐，两人相拥痛哭……  片子以一位同志神父的遭遇集中体现了大部分可能发生在同志身上的问题，集同志个人与社会、舆论、道德、宗教的所有矛盾于一个典型人物身上，大致上就反应了同志的生存状态吧。Greg完全体现了很多普通同志的心路历程，一方面清楚自己的欲望“七情六欲，世人难挡。即使天使也不例外”，另一方面又受陈规旧条的约束，因此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犹如生存在社会的夹缝当中。只有马修神父犹如指路明灯，撕破了所有伪善的道义袈裟。  社会是进步的，所谓的道德、文明也应该是与时并进的，一千年的道德枷锁现在试问谁会去背呢？100年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王道，男女之间何来自由恋爱？如今大众得到了解放，却又反过头来打压少数群体，而举的又是道德的大旗！而所谓道德，也是虚无缥缈的，它可以像武侠小说里的六脉神剑，取人性命于无形当中，那是因为你的心里中了道德的降头，完全听它使唤，它要你死你又岂能活。是对是错，自己心中应有一盏明灯。Greg开始的时候不能面对Graham，在街上碰面不敢相认，Graham到教堂礼拜拒绝施与圣餐。他鄙视同伴，等于鄙视自己，如此怎样能自救呢，不能自救又怎能拯救世人呢？我们普通的同志，或许无需改变世俗眼光，带领同志们起革命，但是起码可以解放自己的心灵，让自己活得轻松自在点吧。  英国人厉害的地方，是够胆从《圣经》这一向来被反同人士的奉为不可侵犯的宗教典籍中引用可以为同志们所用的圣言－－宽恕。如果一个社会不能接纳所谓的非主流人群，那么这个社会再文明再仁慈也是有限的。片子里多次引用圣经的典故来反击卫道士们的攻击，其中一个是“自问无罪者，投石砸之”，查了一下，这是《福音》里的一段故事： 那時，經師和法利塞人帶來了一個犯姦淫時被捉住的婦人，叫她站在中間，便向耶穌說：「師傅！這婦人是正在犯姦淫時被捉住的，在法律上，梅瑟命令我們該用石頭砸死這樣的婦人，可是，你說什麼呢﹖」他們說這話，是要試探耶穌，好能控告他，耶穌卻彎下身去，用指頭在地上畫字。因為他們不斷地追問，他便直起身來，向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沒有罪，先向他投石吧！」他又彎下身去，在地上寫字。他們一聽這話，就從年老的開始到年幼的，一個一個地都溜走了，只留耶穌一人和站在那裡的婦人。(若八3-9)  只有上帝是完美的，其余的都是罪人，都犯过各式各样的错，旁人又岂能因性取向而定我们的罪？世界之于我们，我们之于世界，都应该怀有宽恕之心吧。  当我们认清自我，自重自爱，宽恕待人，就是我们的道。我们不需要拯救世人或解放同伴，但是起码我们可以做自己的摩西！不一定高喊口号誓言投身同志解放事业的旗手才是英雄，我们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同伴，就是自己的英雄了，也无需要得到所谓的救赎。世人也无资格问我们的罪，因为都是罪人。而无论自己犯过什么错，到头来首先要原谅自己的，是自己。  这部作品美中不足的就是除了马修神父和Graham以外其他人物的刻画太脸谱化了，忠的一看就是忠的，奸的一看就是奸的，好人都善良得一塌糊涂，坏人都让人咬牙切齿，流于表面化了一点。  瑕不掩瑜，《神父同志》还是同志题材影片中难得的一部作品。有的同志片用复杂华丽的电影手段包装一个简单的故事或者道理，例如王家卫的《春光乍泻》；有的同志片用简单的手法探讨严肃的话题，《神父同志》可以算是代表作之一吧。其他结构复杂，内容晦涩的片子就是凤毛麟角，非一般人可以消受的了。 

这是一部有启发意义的作品，看完后有千头万绪的感觉，不吐不快。

第一点是关于religious practice。这部电影是饱含对天主教尤其是教廷迂腐和腐败的批判，明显是基督教中心观的产物，有影评称"[p]art soap opera and part propaganda" (Rita Kempley)，但它也提供了一个“人性”的视角去解读天主教一些保守陈旧规则背后的逻辑。稍微调查了一下背景，票房不错，多伦多电影节反响也不错，但颇感意外地发现这部电影曾被天主教会强烈批评，要求召回。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类似这样的电影从人性角度为天主教的伪善作辩护（因为大家都有伪善的一面），那当那些天主教有关的性丑闻被揭发的时候，这些信徒该如何有颜面继续保持自己的信仰。两权相害取其轻，从结果论，最应该支持这种和稀泥作品的就是天主教，毕竟主旨还是“神爱世人”。

第二点是关于faith。铁拳也好，神棍也罢。只要因信称义（借用这个名词表达信仰应该只属于个人主观范畴），实现调和对主客观世界认知偏差的目的，这就有积极意义。但如果执着于文本主义、教条主义，甚至用不变的教法桎梏演化的现实，充当宗教警察，党同伐异，那必然走向危险的极化（polarization）。极化世界或者单一价值观最大的缺陷就在于其内部无法预知和不可避免地存在某些其他维度上的少数派。身为单一价值观的成员，如果一不小心成为被批判的那一类少数派，就要被纯化，这种系统显然是不可持续或者运行代价高昂的。这部作品选了天主教和homophobia作为一对这样的矛盾体来讨论，但它引申含义的适用范围要广得多。

第三点是关于minority。作为minority，我和友人交流曾谈到，既然这个社会不欢迎minority，为什么不鼓励输送少数派到接受他们的其他地方。双方眼不见为净，彼此安好，天下太平，岂不美哉？友人尖锐地批评了我的天真想法，说道，“现在世界还能维持和平，是因为很多地方，虽然你看不惯和你不同想法的人，但你没法赶走他们，必须和他们相处下去。你是支持多极世界的想法，但如果按照你的设想，让不同ideology的人集中生活在世界不同的国度，那岂不是加速了极化进程，他们彼此间的冲突将更为激烈而无所顾及。”

同情心、同理心、还有一点包容心真的太重要了。生命太短，不要浪费它在恨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