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初,随着“大跃进”的迅猛到来,文艺界也掀起了一股反映“大跃进”的创作热潮。在这种背景下,作家李准来到河南林县山区的龙头村体验生活。
当时,他住在一位妇女队长的家里,却很少能见到这位早出晚归忙于生产的妇女队长,但她写在墙上和窗棂子上的小纸条,却非常新鲜有趣。农村的这段经历让他创作出了反映新时期农村妇女生活的小说《李双双小传》。
水库的库字,就是裤子的裤去掉一边的衣字。 谁聪明?谁憨?见人多了,工作多了,就聪明!锁在家里不见人就憨!
小纸条也在电影中重现,李双双在门上留了三行字,其中女儿和钥匙两词用图像代替,显得有点俏皮可爱,另一方面也说明此时的李双双文化程度不高:
你回家先把火打开。女儿在四婶家。钥匙在老地方。
小说中讲述了“大跃进”农村妇女办食堂的故事,然而在李准改编电影剧本的过程中,各地农村食堂大都已停办,他便将原先的主线剧情改成了如何发挥妇女劳动的积极性。
电影《李双双》于1962年由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出品,导演鲁韧,剧中人物李双双和孙喜旺分别由张瑞芳和仲星火来饰演。它将中国成立后的电影叙事空间从宏大的政治话语、单调的集体书写延伸到现实生活的细节、社会问题之中,更多关注小人物的日常生活,致力于生活情态的再现。这是一部歌颂型轻喜剧电影,可以说所有的喜剧情节都由孙喜旺一力承担。
不论是一系列新人形象的塑造还是多个家庭生活的展现,《李双双》都生动地反映了家庭婚姻关系的新变。然而电影中妇女寻求解放的命题现在看来并没有因电影结束而获得彻底性的解决,其中引发的婚姻家庭关系问题仍值得我们深入探讨研究。
影片从一场劳动结束之后开始,李双双路过河边时顺手清洗汗巾。此时,她的丈夫孙喜旺扛着铁铲路过,只见他一脸笑意地将外套直接扔到妻子身上,一句话都没交代就走了。
看到此情此景,二春说道:
“你看喜旺嫂子真不错,伺候得喜旺哥多周到。”
孙喜旺得此评价很得意,言语中透露出作为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强势姿态:
“我们俩从来就是这样,我说一不二……在家里哪样不是我说了算。我说,你们不信,从打夯修水渠这么忙,我就没穿过旧鞋。你们看,都是这双没穿旧,新的就已经做出来了。”
从李双双带着笑脸的顺着清洗衣服,到二春对此行为做出的高度评价,再到孙喜旺的炫耀,影片从一开始就从细节中透露出传统男尊女卑的思想、习惯,刻画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婚姻家庭关系。
编剧李准在塑造李双双积极进步这一形象的过程中,设计了一个稍微有点对立的旧女性形象孙有婆,她私自拿了生产队的几块木板,被李双双阻止,从而爆发了争吵。当孙喜旺被喊来的时候,他希望媳妇能少说两句话,别把人得罪得太狠,最后怒而说道:
“你凭什么管人家,你算个什么呀!”
孙喜旺在气急时说出的话,我们可以认为这就是他潜意识中的想法。就像二春焦急村里劳动力不足,李双双一群妇女说她们可以去,二春一句话就认定她们不行,他调侃道:
“到工地上抬大石头打夯你们干得了?你们呐,只能在家里收拾收拾孩子,伺候伺候男人。”
一个人挑不了,那就两个人一起抬,李双双带着这群妇女走出家门参与村里的修渠,她们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了二春一句“可厉害呢”的认可,但孙喜旺看了后眉头紧皱,撇着一张嘴有些闷闷不乐。他回家看到写在门上的留言也当没看到,径直坐在屋里生闷气。
李双双回到家就动作麻利地生炉子、擀面条,对回家却光坐着什么也不干的丈夫忍不住有些小抱怨:
“你回来怎么不先把炉子打开,没看到我门上写的字啊。”
孙喜旺却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我不能开这个头,我要替你做饭,将来还要我替你洗尿布呢。”
他的台词中用了“替”这个字眼,用作动词它具有代替、取代、替换等含义,比较耳熟能详的是《木兰辞》中的一句“从此替爷征”。某种程度上来说,孙喜旺是认为做饭、洗孩子尿布等等家务都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
李双双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这也要看人忙闲,谁闲着就搭把手把家里这些活儿做了。夫妻两人想法的矛盾爆发了第一次家庭内部的争吵,当社会主义建设与家庭劳动发生冲突时,她一反传统女性恪守三纲五常的形象,不顾丈夫的阻挠坚持把社会主义建设放在第一位。这就好像当现代社会的事业与家庭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坚持选择事业一样。
透过孙喜旺以及彦方嫂等人的言语,李双双抓住了村里妇女不出门参加村里集体活动的焦点:没有工分,她干脆写了一张大字报的意见贴在了村口,
收罢麦,放下镰,妇女在家好清闲。修渠种地劳力少,都因干部怕麻烦。工分记得太马虎,不知谁是记工员。希望认真把分记,妇女能顶半个天。
李双双的这一举动得到了村民的拥戴和老支书的认同,而孙喜旺看到后,却是与老支书说“别跟她一般见识”并撕下了大字报,直到被老支书说教,他才发自内心地高兴,男主外女主内的婚姻家庭关系开始发生了变化。在媳妇忙得晚回家的时候,孙喜旺主动做了午餐。
“往后你要是忙了的话,这家里的活我帮你干。”
从“替”到“帮”,从“不能开这个头”到主动帮忙做饭,孙喜旺在对待家务这件事上的态度发生了反转。李双双不再生气,她所想要的也不过是谁有空闲就谁顺手多做点,而不是家里的活都属于女人,都必须她一个人来完成,这也是现代社会夫妻之间频繁发生争吵的最大症结所在。
以妇女自主参与修渠事件为中心,将李双双与孙喜旺因此而发生的争吵作为两人的第一次矛盾冲突,也可以说是孙喜旺不愿帮手做家务而引发的争端。我们可以看到李双双气得都不愿下厨,坐在门槛上抹泪。
媳妇不下厨,孙喜旺有点骄傲的说“我会”。媳妇哭了,他笑着掰了蒜头,还故意在她眼前晃悠,虽然最后也逗笑了媳妇,但李双双心中还是有气。直到孙喜旺呵呵傻笑着说以后会帮忙做家务活,这场争吵才算是彻底地翻篇。
影片中没有出现孙喜旺的父亲母亲,支书老进叔既是上了年纪的年长者,又是村里党的领导者,他承担了那个时代李双双家庭长辈的责任,构成了伦理性质的“父女”关系,他给予了李双双正向的引导。
而他对孙喜旺的说教以及对李双双的赞同,改变了孙喜旺对媳妇的认知,让孙喜旺开始正视李双双不单是妻子、孩子母亲、屋里做饭的身份,她更是有远见的、有勇气的李双双。
两人之间的问题好解决,但当两人之间出现了第三个、第四个声音,情与理的矛盾冲突一再发生,这也是贯穿整部影片的主线剧情。
李双双第一次与孙有婆发生争吵,几块破木板她都坚决不退让。无论在哪个时代,像李双双这样站在理性的角度处理问题,这样公平公正的人是很好的管理层,于整个大队的发展而言也是有益的。
“照你这么说可好了,队里的东西都像她这样拿,大伙都不用过日子了。”
而孙喜旺考虑更多的却是邻里乡间的情分,他不愿因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把人得罪光,甚至对自家几代人的好口碑感到很自豪。对普通村民来说,考虑情分是再正常不过的处理方式,但当他成为管理层的时候,继续考虑情分就容易出问题,接下来的剧情也验证了这一点。
李双双发现孙有、金樵他们撒粪不讲质量,追求快,一个上午却挣了10分。而孙喜旺作为记工员,他没拦住不说,还真登记了这个分数,甚至还碍于情分被拉着一样拿了10分,一起狼狈为奸。
孙喜旺想着就这一回,压下算了。李双双却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她抓件花上衣穿上后就到公社找开会的老支书反映情况。事后孙喜旺对孙有、金樵深感抱歉,孙有的话挑起了家庭战火。
“我说喜旺啊,你那个老婆啊,得好好管管,你要是总由着她,你这路可越走越窄啦。”
眼看着李双双走进家门,孙喜旺赶紧收拾行李,说要跟孙有一块搞运输,这个家他是呆不下去了。他使招惹得媳妇哭,然后趁机提出几条规矩:
“往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再一个,你是妇女队长,是生产的事你就管,不是生产的事你就别管,别像个灶王爷似的,不管哪家的事你都去管。最后一条,做事要放点人情,少给干部提意见。”
最后一条真的踩到了李双双的做人底线,她宁愿哭着把包袱扔到丈夫身上,让他赶紧走人,都不愿放弃最后的底线。孙喜旺也不过是做戏,他赶忙将衣服塞回柜子,放弃了第三条规矩。
两人之间的争吵看似过去了,实际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不过是李双双与孙喜旺各自退让了一步,孙喜旺依旧十分看重人情,当孙有、金樵与李双双发生冲突的时候,他终将通过“娜拉出走”的形式来解决问题,与冷战异曲同工。
李双双在队委会反对救济副队长金樵与其妻子大凤,至于大凤不会劳动的技术性问题,她负责手把手地教会,给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孙喜旺多次在桌下提醒,甚至出言赞成金樵家拿救济金,最后他以外出搞副业的方式离家出走,以给牲口看病的名义住到老耿伯那里,以此与妻子抗争。
老耿伯让他回家,女儿对他说回家吧,妻子抢走他的被子逼他回家,却被孙有婆找上门理论闺女亲事的事件破坏了。他一出现,孙有、孙有婆都找他要个公道,金樵也盯着,无法行使家长权利的他拿起行李再次怒而离家出走。
直到秋后,村里的妇女们都成了可靠的劳动力,迎来了秋季大丰收。老耿伯再次劝他回家,可是情理之间的问题没解决,两人依旧会爆发冲突,只有当面说清楚,讲明白,好好沟通才能让这件事彻底翻篇。李双双说道:
“你要真对金樵好,你就该批评他,拦住他,可你总为私情护着他,那不是反而把他害了吗?”
影片最后一次争吵以孙喜旺教导金樵结束,他与妻子之间的情理观念基本达成了统一,他们也迎来了没有争吵的生活,孙喜旺在树下吹着欢快的曲子等待媳妇,他说:
“我们这是先结婚后恋爱嘛,如今她变得可聪明可能干了,就连人也变得漂亮啦,这就叫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夫妻之间的相处,有时候最怕的不是发生争吵,而是其中一方拒绝沟通,以冷战的方式逼迫对方妥协。20世纪60年代塑造的李双双形象结束了其历史使命,21世纪以来的“李双双后”仍在路上……
好看!而且喜旺演得太好了。
这是艺术工作者们在讽刺喜剧和歌颂喜剧都无法立足之后选择的一条中庸之路 虽然艺术受到政治的牵连与压制实属不公 但也正因为有了时代的印记 才创作出了多样的喜剧样式 作为生活喜剧的代表作之一 《李双双》小讽小闹 抓住人民的道德素养而不触动国家的政治根基 这是艺术对政治的妥协 也是艺术家们的另一种抗争
中国农村片在其理想化阶段最经典、最具范式意义的作品,轻喜剧,有浓烈的教谕色彩,展现出对理想化的社会主义景象的想象式营造:“一个目标一致,干劲冲天的时代,一个把农村妇女从繁重的家务事里解放出来,积极地投入到整个国家的集体生活中去的时代。”挑战男主内女主外的空间等级、劳动也是一种光荣且愉快的经验(此观念通过戏剧化的营造和演员健康干净的身体状态而传达)、村庄即是一个完整可控的社会主义空间(无全景/鸟瞰)。妇女能顶半边天,忽视生理差异的性别平等以喜旺最终对双双在公共空间里的身份认同为结。时代理想憧憬的美好产物,始终洋溢着浪漫主义式的集体情怀,人物塑造和在冲突中的成长历程都出乎意料地完满鲜活。将其与后续的《二嫫》相比较,可以发掘出一个过去时代的憧憬在哪里没有成为现实,而为什么这样的憧憬会继续萦绕徘徊。
评工记分,按劳分配。记工员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要不要讲人情?遇到老熟人老领导亲属消极怠工该怎么办?仲星火问人什么时候才会没有私心,我的答案是人永远都会有私心,但只要充分发挥人民监督舆论监督,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就可以抑制私心。就像人体内永远都有细菌和废物,但只要免疫系统正常工作,人就是健康的,并不需要消灭细菌。消灭剥削,消灭阶级分化,消灭腐败等等同理。不断革命论。就像教员讲的,wg要年年搞月月搞,组织单位是革委会。
六十年代的电影和文革期间的电影故事架构有些类似,区别在于一个强调阶级斗争势不两立,而另一个却用轻喜剧的形式简单化解,当然六十年代的电影更贴近生活,片中还有年轻人谈恋爱。
1996
在远离那样环境的时空看这部电影,所做的解读是对文本的解读还是对自己的解读。
先结婚再恋爱,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个电影不是《李双双》的吗?为啥张瑞芳的名字要排到仲星火和茂路后面,只能是第三?就算孙喜旺是男主排第一情有可原,那么老耿伯算啥?很重要吗?
追求女性解放却沦为政治运动的工具也好,人性乌托邦也罢,都不能抹杀这部电影的艺术魅力,开创农村喜剧先河,表演上佳,风格朴素自然充满泥土气息。
小时候看得可开心了,乐的叽叽嘎嘎的。
贾霁在《新题材 新人物 新成就》中分析了影片《李双双》在题材、形象塑造上的成功之处。在题材上,选择了新农村生活中的日常小事,以小概大。形象塑造上总结出四点可借鉴之处:(1)从夫妇关系,从两人思想性格冲突上来刻画人物,展示形象;(2)通常日常生活冲突来反映现实;(3)表现人物的成长历程;(4)在广阔的社会生活背景上刻画人物。//妇女能顶半边天//浓浓的意识形态气息也算是一个时代的烙印了
小扁担啊三尺三,喜旺媳妇不简单,偷拿公物她会管,修筑水渠也争先,工分更是盯得紧,心直口快怼当面,甩脸翘家全无惧,妇女能顶半边天。不~~在本片中是顶了大半个天!……张瑞芳确实太过强势,而且比仲星火大了六岁,使得受委屈哭鼻子娇弱小女人面的性格刻画欠缺说服力。但导演鲁韧选择将夫妻之间情感紧密而立场分歧作为主视角的确是个好的叙事策略,它让这个原本没有太多移情与冲突潜质的故事(因为金樵孙有俩家的毛病太类型单维和时代局限)突然焕发出了持久而生动的艺术活力!
非常好看,非常洗脑,可是说到底李双双的魅力不过是在于人治至上法制缺乏,不顾人情的神人在共产主义精神中总是金光闪闪的。
小时候只记得李双双的泼辣可爱,重看有了新想法。在50s60s同时期的电影里,不是只有日本电影里男性凝视中女性的细密隐忍,才算得上艺术,才真实构建了女人的第二性。通过性别想象营造的悲剧感是女性,朝气蓬勃的爽朗也是女性。不拍被压迫被扭曲的部分,去拍直接可以做到的部分,拍一个女人可以做成什么,比她不能做成什么,是一种“解放”的魅力。如果身为女性,却不肯承认某个历史阶段里女人真实的蓬勃,一律打为文宣工具,恐怕会看轻了女人,也看轻了时代。更何况,本片的镜头语言真的很棒,值得五星。
比原小說好看太多了,在當時看來有不少解放婦女的先進意識,且淡化了小說中政治掛帥歌頌人民公社的傳聲筒感。仲星火一貫的老好人形象深入人心。
做女人就该爽快火爆如李双双!故事,人物都很丰满,布景都十分用心,60年代的黑白片,今天看也很出众。
仲星火很棒诶
1961年拍的,受时代束缚,能拍成这样,很牛逼了
“吃吃捞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