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罩袍下的口红

亚洲拍爱情电影好像都绕不开一种感觉：韩国的是绝症缠身，不死不爱；日本的是中二加科幻，羞耻又尴尬；中国的是金钱和第三者轮流出来作祟作梗；印度的则要求爸爸同意，门当户对。 这段时间看了四部印度片，都和女性主题有关。《摔跤吧！爸爸》、《厕所：一个爱的故事》、《神秘巨星》还有今天这部《我罩袍下的口红》。从题材来讲，《摔》是励志片，笑中带泪；《厕》是喜剧片，用辛辣讽刺的口吻去讲一个无奈的故事；《神》的抗争之路来得轰轰烈烈，但造星过程来得缥缈，像童话；这部《我》最为朴实地气，却使人心塞得无语，是不折不扣的悲剧。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小城镇里四个平凡女性的经历，分别是心怀歌手梦的十八岁大学生，二十多岁待嫁的美容师，三十多岁有三个孩子的家庭主妇，五十五岁守寡多年的阿姨。年龄层上恰好形成了10.20.30.50，少青中老四个具有代表性的阶段。四个女性文化教育，身份地位各不相同，她们是一间被视为危楼的陈旧旅馆的邻居，共同生活在一个强大又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每天都战战兢兢颤抖在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 印度本身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人口基数庞大，错综复杂的宗教关系，阶层森严的种姓制度，无处不在的性别歧视尤为明显。这部电影没有多少波澜起伏的剧情，全程都是女性的妥协和被压迫，生活起居被禁锢得死死的，连一个常见的“爆点”都没有，甚至结局在我看来都是暗淡无光不见希望的。可它惊动了印度的电影审查部门，电影一度禁止在印度国内上映。罪名是“女性倾向过于强烈”，“有连续的性画面”。印度"中央电影审核委员会"还抱怨这部影片当中"有辱骂性语言、色情音频（意思是电话性爱）、敏感触及社会中某个特定群体（暗指可能伤害穆斯林人的宗教信仰）"。 看惯了日常印度电影里关于男女情事的表达方式，风情万种载歌且舞，但又授受不亲，发乎情止乎礼，即使情到浓时的场景也不过是嘴唇相碰的浅尝辄止。虽然影片不长，但本片有些镜头对于保守的印度社会来说，刺激程度能让评审坐立不安。 首先内容上已足够大胆，颠覆传统：外表温顺文静的少女，内心火热憧憬成名出位，借着罩袍的掩护下大肆偷窃；待嫁的未婚妻，不仅与情人在暗处偷欢，还拍视频对他进行要挟；备受丈夫冷漠的妻子，发现丈夫出轨后选择直接上门和小三进行正面对杠；守寡多年的老妇，对年轻力壮的男子浮想联翩禁不住春意大发，并和他深夜大玩声讯诱惑…放眼世界，这些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如此主动进行自我诉求的女性形象，呈现在印度的大屏幕上就极其罕见了。 更为露骨的是贯穿全剧的旁白，一段又一段赤裸裸的内心独白，挑衅、诱惑、意味深长。配上种种幽深暧昧的画面，一种强大又蠢蠢欲动的不安情绪在心底流淌暗涌。可以视为女人们的思春骚动，也可以视为反抗挣扎，像湿润的春露，如湍流的小溪，它从四面八方汇流成河，渐渐凝聚成了一种让男人害怕的涛涛力量。 这些女性最终并没有实现期待中的“革命”，她们只是相聚一堂把那本梦的故事读完，就戛然而止以沉默结束了。可事实上她们已经松动了男权思想的捆锁，并提出了质疑和付诸行动，这就让一群男人们陷入了惊慌失措之中。连电影海报都充满了对男人们不屑的嘲弄鄙夷，神似一支口红的中指在画面正中高高竖起，下面神情各异的四个女人的心声呼之欲出。 经过女导演什里瓦斯塔瓦的各种努力，据理力争，这部在东京电影节获得“亚洲未来单元”最佳影片提名的电影，还是在印度本土上映了。《神秘巨星》和《我罩袍下的口红》里，都反反复复提到了“做梦”的字眼。女人渴望自强不息，在封闭的社会里被视为做梦。剧中的女人们说，我们的缺点就是太爱做梦了，但被男人撕碎的故事，拼凑之间又给了她们做梦的勇气。 值得欣慰的是，电影最终能突破重重障碍得以上映，让她们的梦更广为人知。相信她们又多了不少做梦的同伴为她们呐喊，又多了不少支持她们的力量和底气。连印度都开始发力了，作为经常嘲笑邻国的观众，渐渐感到被甩远的距离。

女性题材的印度电影，从电影名字中就可以看到欲望。四位生活迥异的女人面对同样的困境，没有自由的权力。看到她们在每天的生活中骗着别人，骗着自己，因为社会现实不能接受真实的自己。

四个人在片子的最后相聚在一起，轻松面对这个畸形的社会，她们的心是相通的。

居然有性爱电话，还是大妈级的，这种大尺度的情节让人不禁怀疑，这能在印度上映吗？

这部曾在第29届东京国际电影节入围「亚洲未来单元」最佳影片的电影，却险些无法在本土公映。

2017年4月，印度电影分级中央委员会（CBFC）拒绝为影片分级，这其实就相当于我国的被「禁映」，其理由便是，该片存在明显的「女性主导倾向（lady oriented）」，包含「性爱场面」和「色情对话」，描述女性「高于生活的幻想」。在多方努力下，影片最终于2017年7月21日得以公映。

被禁映的理由和影片的内容遥相呼应。当权者是有多惧怕女性掌握了话语权，摇醒那些还在沉睡的同伴。即使没看过影片的人在看到它的海报时大概也会露出赞叹的笑容。

影片将视线聚焦到了印度乡镇四个不同年龄层的女性身上。她们在这个女性的一举一动都被规制的黑暗而令人窒息的社会下，偷偷地释放着自己的欲望，寻求自由和快乐。

影片其实颇有野心，四个女性的故事分别代表着20/30/40/50不同年龄层的普通印度女性，试图透过她们的平凡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逾越规制之举勾勒出觉醒的印度女性的群像。

这也正是她们的故事为何并不惊心动魄的原因。她们都是普通人，她们的一举一动似乎并不重要，但如果所有的女性都开始这样反抗，那平等或许就降临了。

20

20岁左右的Rehana Abidi还是个大学生，梦想成为一个歌手。因为出身于穆斯林家庭，在最如花似玉的年纪，她却需要用一身黑袍将自己罩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不是她的信仰，她的选择。

当她来到学校，第一件事便是将黑袍脱下。当她面对心仪的男生时，她会说「我现在不穿那种只露出眼睛的长袍了」。这不仅仅是谎言，更是她的心声。

父母对她的管教格外苛刻，即使在邻居的订婚仪式上她兴起而舞，也会被骂不知羞耻，不要脸。她日复一日的生活只能是学习和帮持家业。

但她渴望自由，渴望娱乐，渴望爱情，渴望过一个女性本就应该拥有的生活。

她选择了偷窃。口红、礼服、靴子……她靠着不正当的手段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也是她自残般的叛逆，反抗父母那一套高压下必须遵守的规矩。

在校园里，女性为了争取穿牛仔裤的权利而举行的抗议活动上，她说出了心声。

她的生活是分裂的，有两个Rehana，一个身着黑色罩袍，一个露出了青春朝气。她在两个身份中切换自如，偷偷地寻求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然而，当现实照进她的生活，她的偷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穿，恋人因欺骗而离去，她也失去了学习的机会，被囚禁于家中……

30

美容师Leela，一个奔三的待嫁女青年，她热情奔放而大胆，追求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有恋人，有为彼此将来做打算的商业计划。但她还有一个未婚夫，被母亲指定的未婚夫。她面临着人生选择，是否要接受包办婚姻。

在订婚的当晚，Leela和恋人做爱，而且录下了这一切。如果她的恋人胆敢背叛她，她便要将视频传到网上，让他身败名裂。

Leela的职业设定带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女人为了符合男性的期盼，对自己很能下狠手，（减肥、美容、整形的盛行正因如此）；而男性却极少注重自己的外貌与身材管理。

Leela并不喜欢她的未婚夫，他喝茶时发出的粗鲁的声音让她厌烦。但她不得不接受这个能为她和她母亲买一套房子的未婚夫。

她想过靠自己的双手开创事业，养活她和母亲。但为了生存，屈辱地做了十几年裸体模特的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天沦落到她这一步。

可是当未婚夫带她参观他们的新房，告诉她，这辈子她再也不用离开这个房子时。Leela还是恐惧了，她试图和恋人私奔，却被恋人骂做「拜金女」。

心灰意冷的Leela不得不接受这份包办婚姻，却发现未婚夫竟是一个颇为体贴的好男人。就在似乎一切都走向光明时，未婚夫发现了她和恋人的性爱视频……

40

已婚的Shirin Aslam，一个独自抚养着三个孩子的母亲，一个颇为能干的销售员。可她在丈夫眼里只是一个操持家务的保姆和发泄性欲的工具。

丈夫远在沙特工作，一年只回印度两周，便让她生了三个孩子，流产了三次。他从不戴套，从不爱抚Shirin，只顾自己的欢愉。

每晚性事，Shirin除了忍受疼痛外，还得吃药避孕。医生警告她，她的子宫已受感染，再继续靠药物就需要动手术，只能用安全套。

能卖出任何东西的最佳销售员Shirin却无法让那个认为「买安全套是不知羞耻」的丈夫带上它。

Shirin优异的工作业绩让她得到了提升的机会，但她犹豫了，如果接受升职，她便必须告诉丈夫她在外工作的事实。这显然会触犯丈夫那女人只能在家呆着的思维。

就在Shirin纠结之时，她发现，自己那个丢了工作的丈夫竟还有个情人。而他对情人百般温柔。

Shirin接受了升职。她也没有默默忍受，找到了丈夫的情人表明了态度。丈夫显然愤怒了，Shirin终于动手反抗，却被丈夫强暴……

50

55岁的阿姨（Auntie）是个寡妇。她是所有人口中的阿姨，打理着Hawai Manzil宫里大大小小的事物。她受人尊敬，但她失去了性别特征。她只是大管家阿姨。

但她毕竟是一个有欲望的女人，她试图和修理工搭讪，却被人无意地阻碍。56岁的鳏夫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应该找个35~40的新妻子。可同龄的寡妇却被认为就应该自己过这一生了，她们的欲望被人忽视。

阿姨只能将自己欲望发泄在幻想中，她沉浸在偷偷读的那本小黄书「Lipstick Dreams」中。

直到有一天，年轻鲜活全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游泳教练问了她的名字，那个阿姨的称谓下属于她这个女人的名字。她是Usha，不是谁的阿姨。

Usha无法不迷恋这个不把她叫做阿姨的年轻男子，那只敢靠小黄书排解的情欲找到了发泄了对象。Usha化身为小黄书中的女主Rosy，给年轻男人打起了色情电话。

然而，当游泳教练失望地发现Rosy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妙龄佳人。他撕碎了那本小黄书，怒斥Usha，「你照过镜子吗？你从来都不是Rosy」。

Usha不再被视为所有人的阿姨，那些曾经尊敬她服从她的人骂道「为老不尊」「不知羞耻」「辱没名声」，将她赶出了Hawai Manzil宫。

四个女性的故事是由Usha念那本小黄书「Lipstick Dreams」的画外音而串联起来的，最终当Usha被众人谴责而驱赶时，四个女性聚在一起读完了此书。

遗憾的是，虽然创作者早已交代四个女性都居住在一个叫Hawai Manzil宫的地方，但影片的最后一场戏是这四个女性第一次真正的交集。

Hawai Manzil宫，这个房客固定，相互熟悉，彼此像个大家庭的群租旅店的设定并没有发挥其巧妙之处。

创作者没有在四个人的故事中将彼此串联起来，仅仅通过两场戏完成了Leela和Shirin的感慨、Shirin和Usha的相互帮助。

再者，片中已通过两场戏点出了Hawai Manzil宫面临着被拆迁，盖成现代商场的背景；且片中四个女性都和乡镇上已有的现代商场发生过有趣的交集。创作者完全可以走得更远，为Hawai Manzil宫可能被取代赋予新旧对比的寓意。但就目前影片给出的信息而言，这种暗示太过模糊，任何联想都是过度解读。

影片的戛然而止也留下了不小的争议。尽管四个女性都在各自的生活中发出了反抗的声音，但她们的结局无疑是糟糕的。创作者是对这种反抗绝望吗？

显然不是的。

就像小黄书里的Rosy，「如今，她不再悄悄地凝视着花束，她邀公开地呼唤着她的白马王子，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

只有撕碎一切伪装才能引来真正的自由，而眼前的低谷只是黎明到来前的黑暗。这才是创作者们真实的态度。

这不禁让人想起影片中停电的桥段设置。就在所有人的大合影之后，突然陷入黑暗。Usha在和修理工搭讪时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正是这一份能屈能伸的适应能力，女性们甘愿忍受着不公平的待遇，忘记了其实可以寻求光明。

但当第二次黑暗来临时（片尾四个女性的遭遇），随着欲望而觉醒的这群有着梦想的女性不会再适应这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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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围绕四位女性的故事所展开。在印度的乡村，一个从头到脚裹着罩袍的女大学生有着与众不同的信念，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流行歌手；一个年轻貌美的美容师想要逃离小镇的“禁锢”，渴望自由；一个有着三个孩子的家庭主妇不愿只是做一个生孩子的机器，她渴望过上别样的生活；还有一个55岁的寡妇幻想能与英俊帅气的男人有一段罗曼史。在这个守旧的社会中，四位女性渴望打破现实的枷锁，为独立自由而奋斗。能把女性欲望如此坦诚地呈现的印度电影，我第一次看到，非常非常惊艳，当然很多地方有些刻意啦，结尾也有点收不住，但依然觉得很难得。另外，这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女性涂不涂口红差别原来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