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灰暗的街道,灰暗的房屋,灰暗的农村。
一辆宣传车从远处驶来,大喇叭循环播放着新住宅区“太阳新城”的广告语——
幸福生活在不经意间流淌,太阳新城,我心中的太阳!
这个时候,一个修车的男人,从狭窄黑暗的修车地沟里爬了出来。
树,是他的名字。
村里的人都叫他“树哥”。
他的辈分的确也大,要是真按辈儿排,村长能算是他的“六哥”。
树,总是梦见他的父亲,披着个黑大衣,到处找他哥。
树的哥哥,心性自由奔放,思想前卫,86年被派出所当流氓抓了起来。
父亲把哥哥吊在树上打,不小心失手勒死,他哥就这样死在了80年代。
树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哥哥。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来想不起哥哥的脸。
树,并不是一开始就疯了的,他更不是个傻子。
特殊的家庭原因是一个方面,真正悲剧的点在于,其实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想要获得一番成就与自身的好逸恶劳,十分在意面子与骨子里的自卑,这些对立的东西在不断拉扯着他。
他外形粗犷,看起来邋遢又对什么都不在意。
可事实上,他内心细腻,像他哥一样,是个文艺青年。
那年他哥和他爸双双离去,在农村里,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劳动力,无疑是天塌了。
家里除了母亲,还有个弟弟三儿年纪还小,根本指望不上,必定是指着让树来撑起这个家。
可树他懦弱,胆小,却也被逼得要做出个厉害样子。
就像他那不断往空中伸展的胳膊,给别人摆个谱,可终究什么都抓不住,只让人觉得可笑。
小时候的玩伴高朋、忆贫,一个在村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既成了家,也立了业。
一个在城里做了奥数辅导学校的校长,连名字都改了,不再“忆苦思甜”,变成了“德艺双馨”的艺馨。
就连小自己一辈的二猪,如今靠着姐夫村长的帮持,也开了厂子,成了老板。
树有什么呢?
除了那一声“树哥”还有什么?
真当人家尊您,敬您呢?说白了,不就是揶揄您嘛。
连小孩子都敢大声骂他,你算老几啊?
更别说像二猪这种村霸一样的人,表面上夸树哥厉害,实际上就纯粹把他当成个傻子耍,完全没放在眼里。
在高朋的婚礼上,树小心问了一句怎么他的厂把自己家的地给占了,就惹得二猪生了气,让他给自己下跪。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这种没本事又懦弱的男人,就可以当成是个傻子欺负吧。
他如果真的是个傻子也好,起码不会伤心。
可他偏偏是个敏感、自尊心又强的聪明人。
他跪下了,“兄弟,刚才外面人多,哥不对。”
他从不羡慕二猪这种如今有钱有势的人,他羡慕的是艺馨,他想成为的是陈艺馨这种有文化、有教养的人。
他觉得只有陈艺馨是与自己同类的人,所以拉着他的手,讲了自己的真心话,“活着没意思”,流下了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脆弱,尽管他内心渴望被人保护,被人爱,被人尊重,他更加明白,得到的只有嘲讽。
可树他是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没有人来救他,从他失去哥哥和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积极地自救,活着再没意思,他也没有放弃。
纵卑微如草芥,它也把根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就这样长成了一棵大树。
因为修车时弄伤了眼,住院的时候老板把他辞退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护士要给他敷药把眼蒙上的时候,他说“再看会,再看会”。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好像不管有多残忍,都太过珍贵。
在他给二猪下跪道歉后,又没心没肺地跟二猪他们闹起了新郎新娘。
在艺馨不辞而别后,他毅然决然地买了车票去了长春,在他手下干活。
在和聋哑女小梅相亲失败后,他接连给小梅发了几条浪漫短信,最终抱得美人归。
看起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新婚前夜,因为弟弟三儿没借来老板的皇冠车,兄弟俩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差点把整个房子都给烧了。
后来,树就不正常了。
有人说,树之所以疯了就是因为他的弟弟。
因为别人再怎么看不起他都可以,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看不起自己,这是他根本接受不了的。
平日里再怎么受欺负都可以,可在他的大喜日子,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终于可以触碰到幸福的时候,所有的希望与期盼再次破灭,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我却觉得,树疯了,是因为那一场火。
新婚前夜被点着的那场火让他原本被封印的记忆重启,他可能想起来他最不愿想起的事——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在父亲焚烧哥哥尸体的时候,烈火熊熊,他在那大火边,愤怒地掐死了父亲。
因此,才能说得通,为什么树幻觉里看到的父亲都是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而一点都没有因为失手杀死了大儿子的愧疚。
所以说,树的自救从那时就开始了,他保护自己,选择把这段最可怕的记忆彻底埋葬。
火再次燃起之时,树疯了。
他向天诚心祈愿,“哥,你咋就不给我拖个梦啊?我要结婚了,你回来吧。老天爷,给我显灵吧。救救我。”
这一次,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已经死去的哥哥。
上世纪80年代,那仿佛是个崭新的疯狂的时代。
所有人,都变得年轻。
他们渴望表达自己的情感,想要宣泄蛰伏已久的激情。
大波浪,蛤蟆镜,喇叭裤,脱下色彩单调的衣衫,他们换上了色彩斑斓的衣服,展示着每一个人的个性与叛逆。
顾城与海子,那些诗歌与艺术,人们心中满溢的情感,期待被表达。
哥哥死在那么一个年代,被父亲亲手杀死,也被树亲眼目睹。
父亲杀死的不仅是哥哥,更是扼杀了树心中的那一团火苗。
他不再敢离经叛道,他不断压抑着自己。
90年代很快就到来,越来越多的农村人涌向城市。
人们下海、经商,大家产生了利益意识。
不像80年代时,人人似乎都怀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情绪,知识分子是社会里的中坚力量,他们内心自觉怀揣着使命感,也给了群众力量。
到了90年代,人们很快就意识到,内心的空虚不是什么要紧事,能握在手里的才踏实。
21世纪从此到来,阶级的固化初步成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心也越来越浮躁。
大权在握的村长和村霸二猪只顾自己赚钱,全然不顾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村民反应自己家的房子因为采矿裂大缝了,玻璃震得一直响,村长说,“我们家也不是防弹玻璃,我们家的房子也不是八级防震的。”惹得身边人哈哈大笑。
陈艺馨在城里成了校长,妻子也知书达理,帮自己忙前忙后,他却一直在外面勾三搭四,出轨不断。
他把自己的名字从“忆贫”改成了“艺馨”,可真配得上“德艺双馨”四个字吗?
从前不如自己的,如今一个个都已飞黄腾达,是自己这一辈子也无法赶上的,更别说这些人内心是脏的,也就忍不住想问一句,“为什么?凭什么?”
大时代洪流里的小人物,有的借着风浪上了岸,有的随波逐流只求不被淹死,还有的人注定成为一具尸体,被别人分食。
可树是那种有一口气就能活的人。
新婚之日,父亲的闪现不断折磨着他,他唤回了哥哥的记忆,来保护自己。
他一会疯癫,一会清醒,却还是完成了婚礼。
第二天,他最好的朋友,跟他哥哥很像的小庄突然死了。
树成功预言了21号会停水,小梅却离开了。
这份预言让树收获了别人久违的尊重和称赞。
村里人都说,“天算不如你算,以后全村有事儿都得找你算。”
从前看不起他的孩子们也笑着跟他打招呼,“哈喽啊,树先生,你在给谁算呢?”
树又梦见哥哥了,哥哥让他把小梅接回来,树被吓醒了。
这一刻,他又清醒了。
瑞阳矿业快要开业了,太阳新城住宅区也建好了。
矿业集团为了让村民们尽快搬离村子,在原来每个在户人口五万元搬迁费的基础上,每户再赠送8000元的彩电和冰箱。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弟弟三儿也拿着补偿款带着母亲走了,他们搬进了太阳新城。
树再次受到了刺激,可他身体里的自我依然很强大,强大到允许自己去幻想一些事来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幻想小梅还会回来,幻想他们会一起搬进太阳新城。
二猪和村长来到了他家,给他送来了搬迁费,因为觉得他神神叨叨的算得真准,也想让他给二猪去去晦气。
树胡乱念叨了一通,煞有介事,借着何仙姑的名义,让二猪给自己下跪磕头。
从前欺负自己的人,如今毕恭毕敬地跪在自己面前,一雪前耻。
这种快乐和满足感令人上瘾,他再次幻想自己成了村里的大师,连瑞阳矿业老总也派秘书来找他算开业时间,还特别邀请他去剪彩。
可现实依然毫不留情得把他打翻在地。
拆迁证明下来了,所有人都兴奋地向前跑去,仿佛是朝着新生活与希望的方向,他们都将搬进太阳新城,成为一个城里人。
树却茫然若失,不知所措,他跟着人群,也想向前走,可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别人的新生活对于树来说,是什么?
刚娶的媳妇走了,老母亲和弟弟去城里住进新房子了,他什么都没得到,全然只是失去。
村里的房子没了,家散了,地也被占了,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根没了。
血色的时代,有人吃人,有人流血。
树只能紧紧抱住那棵大树,那是他自己啊。
人挪活,树挪死,可多年的种种,早已将他紧紧束缚,他早就不是人了。
他看到小梅回来了,大着个肚子,他要做爸爸了。
树开心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肚子,笑得像是一个孩子,对她说,“小梅,咱们搬到新房子里吧,把孩子也生到新房子里。”
“走吧,咱走。”小梅开口说话了。
他愣住了,又咧开嘴笑了。
他知道了,这只是他的幻觉。
他永远走不到新生活里了,因为他是“旧的”,他是“老的”,他是树。
他聪明、又清醒,在这一刻,清醒又聪明得彻底。
他真的疯了,在这一刻。
谁都杀不死他,在这一刻,他选择杀死自己。
抱歉,这种温暖又幸福的幻觉,真的太美好了。
处在贺岁大鳄全面空降之前的十一月份,和《猩球崛起》这样的票房机器争抢夺票房的国片,居然不是怪力乱神、画虎不成的山寨大片,而是《星空》、《转山》、《hello!树先生》、《失恋33天》这样低调安静,小心自省,品质和成色上做足了功夫的文艺片。这其中,又以"树先生"不按常理出牌,莽莽撞撞完全是一枚另类炸弹。 这部由贾樟柯(微博)监制,韩杰导演,农村青年专业户王宝强(微博)主演,西河星汇出品的电影,近半年来未映先红,在各大电影节出尽风头,看过的观众几乎都在说,很难用短短两三字去定义它的气质血脉,魔幻,神经质,黑色,幽默,乡村异人志,这些真的能概括树先生么?还不如用文艺片里的"重口味"这样霸道的说法,盖住它特立独行的站姿、坐相。 显然,《hello!树先生》不仅仅是喜剧,里面没有美好甜蜜的药水供你沉溺缱绻,也没有公式一般算计好的良辰美景、你侬我侬的大团圆结局。如果你笑了,那是微妙地认同了我们今天所处的境遇,树先生用穷欢乐,瞎鼓噪,消解你心头隐隐发作的抑郁;如果你觉得他不正常,那也是在认同自己的不正常,因为我们共处于一个不正常的大时代。 拿王宝强和巴斯特·基顿、卓别林来比较,一定会有人用豆腐来拍死我,哪怕降一格拿赵本山、小沈阳(微博)做垫背,也会有人不服气。确实,他们完全不是一路货,走的路线也南辕北辙,王宝强在喜剧这个大而不当的名词下面,用几乎接近本真的气力,撒发着北方大晴天下驴打滚的惬意,一身泥巴的身体,越来越接近酒神精神狂欢体验,让我有触电后毛孔扩张的惊悚和畅快。 王宝强骨子里的喜感,是独有的,不是电影学院,戏剧学院能教出来,从小到大浑然天成。当然,树先生不是励志成功学样板、新一代愚公许三多,更不是没心没肺的革命小将顺溜。他就只是树先生,活在当下,卖弄小聪明,独具小可怜,一身小可悲,有自己偏执的精神世界,有时似乎很清醒,有时却很混沌,胼手胝足,拐着,歪着,瘸着,晃晃悠悠,来自城乡结合部,长成一棵歪脖子的苦果树。 二十年多前,在我生活的金沙江畔彝族山村之间,有几个和树先生一样的人,是人们心中敬而远之的通灵人物。她们是我远房的奶奶、婶婶等等,她们言语奇怪,思路混乱,像天生的现代派诗人,好烧酒,嗜好男人们独享的自家院坝种植的浓烈草烟,出村、上街经常摇头晃脑,眯缝着眼睛,脚步飘忽,永远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娶妻生子、上房乔迁,占卜占卦,各类红白之事,少不了她们。 有幸在七岁的夜里和大人一起,跟其中一个婶婶独行在马灯昏暗的山岗,她呢喃有声,问我们看见刚刚擦身而过的几个少耳朵、缺半个脑袋的人没有?大人们干咳几声,表示鄙视,加紧了脚步,我夹在他们中间,一身鸡皮疙瘩,在我的仰望视角里,婶婶是童话里的黑巫师,迄今为止在看过的所有怪力乱神的电影里,都有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表现一本正经的沉湎自若的神秘,仿佛和未知世界通了电的诡谲摄神采。 树先生和我那些远房的婶婶、奶奶始终是一类人,如果有人能走进他们的世界,一定会掉进一个茅山道士才有的奇异世界。在十一月的《星空》、《转山》下,《hello!树先生》真是文艺片里的重口味,在城市、青春、幻想、旅行这些精致的布尔乔亚式糖浆蜜饯的审美之外,树先生是冲流民草莽、外来务工者进军,他灰扑扑的干瘪身子,淡漠的神情,像山寨手机播放器搅合出来的"冬天里一把火"的迪斯科,随手能杀死一帮小清新。 老话,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树先生,或者我们就是笑得那么尴尬,还要秀出甜蜜蜜样子的树先生。不能因为你喜欢喝咖啡就看不起吃大蒜的人,在中国大地上,作为害怕拆迁、害怕房价、搭乘高铁却误坐了开往火星的宇宙飞船,喝三聚氰胺牛奶过着"微小青春期"的普通人,任何人都没有任何优越感,因为,有人随时可能用隐形的大手往你的咖啡里加大蒜,或者把你的大蒜往咖啡里蘸一蘸,勒令你笑着咽下。 西班牙农民堂吉诃德用矛戳向风车,以为能获得武士勋章,抱得美人归;中国农民树先生抱紧大树,疯羊上树一般嘻嘻哈哈,笑看树下的众生百态,都是殊途同归的。你懂的,所有常识不能解释今天中国大地上所发生的各类神奇的事情,反之亦然,如果你用常识和逻辑去判断《hello!树先生》,那么你就输了。树先生是一个动态表情符号,他很萌,他很猛,他很酸,他很蒜,怎么理解,都对。 有人会说,树先生,是王宝强、韩杰、贾樟柯三个北方农民后代喝高后的催情产物,王宝强是前台执行者,后两个才是主心骨,他们深谙小偷小摸的乡下手艺人的尖酸面相,甚至在多年前,试图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他们认识天生奇技淫巧的农民艺术家们荒腔走板的混不吝生活,而这个电影是他们捡起来的软柿子,玩得很溜。这么理解,也很正点。 不知道韩杰是不是一个很冷的人,他的电影一直散发着寒意,上一部《赖小子》借着烟尘滚滚的国产公路片外壳,西部片味道的配乐,把矿工子女的冷酷与怯懦,进行了一次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冬天喝冰镇啤酒一样的寒冷模拟。花里胡哨、鸡犬不宁的《hello!树先生》,也是发着寒气的热闹电影,这次是在热火朝天的夏天工地上进行一次人工造冰的实验,树先生蓬头垢面一文不名,却总想着自己动手吃到最纯正的人造冰棒。 邋遢的树先生回到摩登城市,院线是个问题,票房让人头疼。似乎早前某个大鳄说过类似文艺片的春天即将到来的论断,尽管这种想法有些老文艺青年和精英主义的天真乐观不解风情,太过信任中国大多数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人的欣赏水平,以及急功近利恨不得365天天放映美国大片的院线经理。不过,十一月这些小小的文艺片对着大大的市场进行的一次试水,值得认真看一看,到底文艺片的市场多好,或者多坏? 不以同情心论文艺,《星空》、《转山》、《hello!树先生》、《失恋33天》,以及不出意外下个月初即将上映的台湾怪才作家九把刀的长片处女作《那些年,我们一起追女孩》都是值得尊敬的试验品,不管他们中的谁赢了,提前登顶赚回了成本,搞起了庆功宴,都是文艺青年赢了,精装的小众口味在粗糙的大市场里获得尊严。且看,小清新与重口味齐飞,票房与口碑成一色。
影片中唯一一个知道应该怎样活着的人是个聋哑人“我不能说,只能写给你们看”,为什么树在结婚的前夜突然反抗了,疯狂了?因为尊严,因为他得不到象征面子的皇冠,只有村长的施舍,没有尊严的幸福,他不想要。有人可能会问了,皇冠婚车真的这么重要吗?其实树想要的是面子,皇冠象征着权力和财富,暗指树也想要追求这样的皇冠,为追求权利和财富闹得家破。这样的情景,其实在中国并不少见;置于树的手势,那一幕幕的反手抽烟以及摸头发,我认为这是树用来掩盖自卑的,还有树进到屋里主动给二猪下跪的那一幕,深究起来便会想到国人的面子思想,产生这种情况的根源是大家缺乏对对方真正的尊敬,而这种尊敬往往来源于独立的人格,我们的面子思想流于表面,内心却是非常卑微的。独立包含的是精神独立和物质独立,要获取尊严和自我实现,首先是生理安全的需求得到满足,可在历史上由于权贵势力的强大,国人一直只是在生理安全需求上挣扎,那谈何尊严?谈何自我实现?没有尊严的活着是多么的痛苦和自卑,这部电影实际上是全面集中的展现了国人所面临的困境和问题,在现实社会中,这些问题不会表现的这么集中,但这些问题都是普遍存在的,在现实中,大多的国人都这样活着,只是程度的深浅罢了,这是我们自己种下的果,我们是社会的细胞,如果社会有病态,根源就在我们自己身上,导演卡带着良知和一颗无比关切的心,诠释着这个时代的中国。
早有耳闻说王宝强在《hello!树先生》里演技封神,前天终于下定决心找来一看,快进看了一遍,被王大治(饰演王宝强他哥)吓得做噩梦,第二天才坚持完整看完。今天又翻出来老片子《阿Q正传》,被严顺开老爷子逗得不行,晚上入睡依然怕到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阿Q还是王大治的缘故。
以前有过这种类似的害怕,还是在看《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和《人间失格》的时候。
树,阿Q,松子,夜藏。这四个年轻人,疯的疯,死的死,都是一步一步走向毁灭的人物。
他们的毁灭之路如此自然,好像本该如此。在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漩涡里,漂啊漂,游啊游,直到终于溺死。此害怕的原因一。
人会害怕,很多时候都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再仔细看看,他们跟自己,不像吗?此害怕的原因二。正如《阿Q正传》片尾说的:“阿Q还是有后代的,而且子孙繁多,至今不绝。”你别嘲笑阿Q,你以为你不是?
命运说,去死吧。他们于是照做了。可是命运为什么厌弃他们?这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树,东北矿区农村的一名青年,看起来总是乐乐呵呵,在村里似乎跟谁都能打成一片,插科打诨,蹭饭喝酒,在城里打工伤了眼睛被辞退后,彻底成了游魂,终日在村里无所事事地晃荡,口头禅是“我去城里办点事儿”。大家见到他总会或亲切或调侃地叫一声“hello啊树哥”!但是没人真正瞧得上他,不过是把他当个可以随时撩拨的乐子,他自己也知道,他用讨好的笑,和他那永远不知道安放何处的双手,尴尬地维系着他唯一剩下的脆弱的“面子”。
他怯懦,平日“称兄道弟”的村长妹夫占了自家的地,也只敢借着酒劲以开玩笑的方式向其提出疑问,却被对方逼着在众人面前下跪。喝醉的树颓然地躺着,罕有地向老同学表露了心迹:活着真没意思。树的面子碎了一半。
后来娶了心心念念的聋哑女小梅,树要求城里开出租车的弟弟借一辆皇冠车,办一次有“面子”的婚礼,大婚前夜弟弟说没借到,树恼羞成怒地骂了弟弟,却被揍了个鼻青脸肿。树的面子碎了另外一半。
后来呀,后来树能够见到死去的父亲和哥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开始终日待在树上,幻想着他的理想生活,疯了。
我是看第二遍的时候才发现,他无能,但他不傻,甚至是敏感,被调笑的树,人前嘻嘻哈哈的,转过头去是一脸落寞。他也追求爱情,树跟小梅发短信:“当我们相视的一刻,就是这世界最美的瞬间,就算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这是电影中树鲜有的露出真正笑容的时刻。
树一直求而不得的,与其说是面子,不如说是自尊,彻底没了自尊的树,终于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太宰治曾经问,不抵抗,是罪吗?
是的,是罪,不抵抗的灵魂,会被命运狠狠扼住喉咙,扔给寻着血腥味来的秃鹫群。群体是有嗜血性的,怯懦的,敏感的,困惑的,离群的灵魂,小心了,他们喜欢拿这样的灵魂献祭。
孩童时期着实不应该看太多童话,世界本来就不是玫瑰色的呀,若不是假恶丑充斥人间,何必要在文学作品里歌颂真善美。长大后带着玫瑰色的滤镜看世界,立即被生活可怖的真相吓退,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可怜的小家伙们。有的蜕变了,心里磨出厚厚的茧,身上长出尖尖的刺,嘴巴也露出獠牙,慢慢融进现实的世界里。有的瑟缩成一团,戴一个纸糊的盔甲,千方百计地隐藏保护真实的自我,拒绝完成社会化。
敏感的人感知得到更多的美,也比旁人感知得到其他更多的残暴,虚伪,自私,贪婪。太宰治借叶藏之口说:“对于人,我总是恐惧地颤抖”。“因为怯懦,所以逃避生命,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沦中生出骄傲,因为骄傲,所以不选择生,所以拒斥粗鄙的乐观主义。”
他们或被动或主动放弃了武器,无声无息地存在着,就像孤立于喧嚣海洋中的一个寂静的小岛。他们怯懦,也勇敢,他们没有坚硬的壳,被粗糙的世界磨出鲜红的血。没有壳,是会痛的。
那又怎样呢,反正命运到头来,谁也不放过,谁也不原谅。命运说,凡活着的,到头来都是要死的。
像树、松子、叶藏这样的人,他们蒙着眼睛,手挽手走向人生的深渊。岛和岛,这时是连着的。
去勇敢地受伤,去痛,去感受,“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该演戏作假(加缪)”。我相信,走向深渊并不是必然的归宿,卡夫卡这样说过:无论什么人,只要你在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笼罩着你的命运的绝望……但同时,你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因为你和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总之,你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已经死了,但你却是真正的获救者。
父亲失手勒死哥哥是你无法摆脱的梦魇,村霸二猪逼迫你跪去了残存的尊严,新婚前弟弟殴打掉了你希冀的亲情,你们所有人都朝着城市而去,就让我留在乡村的雪地里孤独而疯癫。
“神呀,给王宝强一个影帝吧。”——先前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看完电影之后发现这个人是认真的。
如果不是中国电影,在我看来就这样一个逻辑混乱、艺术形态不伦不类的文艺片肯定及格不了。片长不是借口,全半段大量日常生活看似闲笔浪费了太多时间,后来的发疯线含糊不清,爱情线更是说来就来,就连演员表演都显得用力过度。导演想说的太多了,结果都没说清楚,好在一切言之有物,值得一看!★★★
模糊拆迁、矿难这类超敏感主题的,是为大家津津乐道的后半程超现实部分;要是一条道跑到黑,本片也恐难公映。影片前后转换得太过突兀,会让很多观众摸不着头脑。但仔细琢磨,在现实和电影同样残酷无解的情况下,让观众跟随主人公一道崩溃了之,恐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哥耍流氓,我爸吊死他,我掐死我爸,我爸变神话。生活虽悲催,幸遇聋小梅,她即我天下,老弟骂我傻。华丽丽打一架,我也变神话,说风就是雨,老婆回娘家。凄凄复凄凄,你们都潇洒,活该我疯癫,人格也崩塌。难道我最初,该爱的是他?
他尴尬的生活就如同他那怎么摆也摆不对地方的手……
导演有诚意,但看着很难受。【MOMA】
看得难受 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小丑
绝对是年度惊喜之作!
王宝强真牛逼,演得跟我们村一个人一模一样。
树,本应寓意着绿色的生命、勃发的生机,可电影里的这个树先生,正如东北冬天的树一样,孤零零、光秃秃地伫立在沉默的黑土地上,生活就像雪,看似光明纯洁,却不容分说地把一切都覆盖在寒冷和绝望里。王宝强贡献了从影以来的最佳演出,绝对是影帝级的,当之无愧。
王宝强演农民真是像,以至于发布会上他穿的正式些我怎么看怎么不习惯。ps,之后交流会为毛没人提有段他新婚之夜被女上位的剧情,我差点就想举手了都==
《Hello,树先生》是一部神奇的电影,在中国只有莫言早期小说曾带给我这样的体验,每个有着乡村经验的人,都会被带进一种微妙的现实哀愁里,想起身后一个个神奇无用善良无害的树先生,一身泥星子、酒沫子、火星子味道。所有乡土、人情都在失守,我们这些混迹城市的人在分裂成一个个无所适从的树先生。
这是一部很难用语言说明白的电影,妄想症?农村农民?劣根性?封闭意义?导演都说了,能明白我用意的不会有几个。大赞的是宝强的表演,我完全忘记了傻根和许三多,他就是活脱脱的树先生。
虽然用了一些超现实的手法,却是一部极现实的作品。看完之后,只觉无比荒凉,亲人之间相互仇恨,朋友之间相互利用,夫妻之间相互欺骗,唯一的温暖是树先生和小梅的爱情,但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而正常人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变成傻子,要么变成疯子。
这绝对是8.5分以上的片子啊,能写出这样故事的严肃文学作者,国内没几个。
@MOMA。一部天真的电影。没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幻想电影,男主角从一开始就是疯的。从哪儿疯的也无所谓。但无论如何我反对把精神病诗意化。表演、剧作都显得过度天真,但天真无法作为遗漏和残缺的理由。btw我说这么多是因为这是一部还值得说点儿什么的中国电影。
不伦不类混乱不堪的东北乱炖。想讲的太多融在一起一件也没表达清,在院线和地下的纠结下选择了类似魔幻现实带有黑色幽默的风格使之成为先天的残疾。叙事和表演的天真甚至做作,让我在看到王宝强被一姑娘给办了时也如某人一样出戏地笑了。不过较之什么国产大片,这起码有心在。
豆瓣什么时候能站直了看待中国电影,这种巨作7分多,是真的跪久了,
神啊,给王宝强一个影帝吧